面對著薄薄一張紙,林傾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恍惚和暈眩,收拾不乾淨的情感湧上眼簾變得潮濕,她的眼淚落在紙上碎裂開來,被她慌忙抹去,捏住紙邊緣的手指用力到顫抖,卻仍努力克制著不要弄皺它。
林傾絕望地張開嘴,喉舌像是黏連在了一起,讓喉嚨裡那兩個重新被想起的音節格外乾澀,將吐未吐時有種血氣從喉頭泛起的錯覺。
被世界遺忘的人,無法想起的詛咒,不可提及的言靈,仿佛在說出的那一刻就會打破什麽既定的桎梏。
曾經存在於這個世界並呼喚過無數遍,但從未有一次像現在這般沉重到痛苦。
“……喬……遇?”
那張紙上只有兩行字,第一行是她的筆跡。
【願望清單】
第二行的字跡熟悉又陌生,像她夢中那雙溫和眷戀的眼睛。
【我想和林傾朝朝暮暮】
第80章
生活一成不變, 世界天翻地覆。
從那個冬日的夜晚開始,林傾眼中的世界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
教室,操場, 街道,咖啡館。
為什麽無論哪個場景都能讓她想起喬遇呢。
那個把她丟下, 不告而別的人。
時至今日,該想起的記憶已經全部恢復, 只有那天、那個夏季下午的第一堂課, 林傾的記憶隻持續到喬遇傾身過來吻了她的額頭,然後就再想不起後面發生的事情。
只要嘗試去思考去回想,心臟就像被手緊緊攥住一樣,喘不上氣的窒息感將她禁錮住, 讓林傾感到酸楚又痛苦。
林傾漸漸明白,這個世界上, “喬遇”這個人的痕跡已經被抹消了。雖然不知為何她能在忘卻之後回想起來,但可以肯定的是, 只有她一個人做到了這件事。
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 卻找不到人能去詢問。
變故來的那麽猝不及防, 她記得那時她還很幸福,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樂觀地覺得都會好起來的,喬遇的問題能找到辦法解決,她也可以和喬遇一直在一起。
可是喬遇卻走的那麽急,林傾連追上去的機會都沒有, 像是被按了強製關機一樣,無法動彈地停留在原地,連記憶都被人肆意操控, 她不得不懷疑是喬遇使她忘記,這份疑問在長久的時間裡漸漸變成語焉不詳的怨懟,悉數梗在喉嚨裡。
喬遇的那張願望清單是唯一她曾存在於這裡的證明,那孤零零的一個願望現在看起來卻是那麽蒼白又可笑。
我說過,你走的話,我不會原諒你的。
曾經甜蜜溫和的記憶被融化鑄成薄而利的糖刃,一不小心就劃傷唇舌,在帶著血氣的甜裡嘗到刻骨銘心的痛。
或許有一天我會開始恨你,這樣也沒關系嗎?
單純的情感變得複雜,普通的生活變得空虛。
林傾不甘卻無可奈何地生活在沒有喬遇的世界,雙手抱著一份無處安放的情感,想要交付的人卻已經不存在於這裡。
如同在戲劇最高潮戛然而止的落差感讓林傾無所適從,孤零零地在這世間行走,就算想要去尋找她的愛人也無計可施,無能為力。
很快到了她的生日,大家都對這個日子非常重視,林傾順從地聽從家長們的意見辦了一場隻邀請親近之人的宴席,席上的她面容精致笑容得體,沒有任何人能看出一點兒不對勁,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這副若無其事的皮囊下包裹著的是一顆多麽麻木不堪的心。
周圍的喧鬧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輕飄飄地無法進入她的耳朵,林傾覺得她與這裡格格不入,在許願的時候愣愣地看向窗外,深藍色的天際線看起來遙遠又空虛。
還在看著同一片天空嗎。
腦海裡浮現出這句話的同時就讓林傾感到痛苦。她在眼淚落下的前一刻閉上眼睛握緊雙手,無法掩飾的悲傷余燼猶溫,全部被她吞進腹中。
她的願望清單上注定有一項再也無法完成了,林傾卻沒有去在意那些的余裕,她從未這樣虔誠的許過願,是走投無路的無助,單薄的肩膀顫抖著,眼瞼下不安滾動的眼睛像是透明的水琉璃。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林傾睜開眼睛,俯身吹熄蠟燭,在世界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抹去眼角的淚水。
無人知曉的脆弱,只能盛放在黑暗裡。
*
有時會突然感到心悸。
喬遇皺起眉頭,不明所以地摸上心臟的位置,等待那種感覺漸漸消去。
她對自己身體的異狀很敏感,畢竟在這個怎麽看都不正常的世界裡遊蕩了這麽久,要說人會出點兒毛病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盡管身體在物理上看起來還是全須全尾的,但心理上如果出了問題那可真不是鬧著玩兒的,這個鬼地方可沒有心理醫生。
“怎麽了?胸口不舒服嗎?”
“哇?!”
就這樣,黑影的第二次來訪猝不及防地來臨了。
“抱歉,我剛才就是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你太激動了……”
黑影正在喬遇面前對她雙手合十為嚇到她的事道歉,喬遇忙擺擺手,詢問道:“你是說你之前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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