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寒淡然處之,還在牽著他的手,手掌寬闊,沁過來的溫度特別溫暖。
蘇余察覺到外公在看自己,那雙矍鑠的雙眼從他倆的衣著看到他倆牽著的手上,端著茶杯的手終於放下,做了一個待客的手勢。
坐在一旁的舅舅便傾身倒茶,外公是個很老派的人,舅舅從小耳濡目染,茶藝上面也不遑多讓,洗杯,泡茶,注水,晃碗,倒去第一遍茶水,再次洗杯,分茶,每個動作不急不緩,沉著古樸。
接過茶杯,蘇余手指輕叩桌面,聽見同樣的響聲重複了了一次,疊在他的叩聲裡,顧晏寒的手也在輕叩桌面,同步且默契。
這是表示感謝的意思,茶道中的叩手禮,雖然是禮節中的一部分,但這樣一杯來自長輩的茶,蘇余也叩得真心好幾分。
舅舅和別人不一樣,他是一個儒商,外公年輕的時候書讀得不多,繼承家業靠的是橫衝直撞的霸道,看著身邊的同學留學經商,風流才子,大概也意識到了差了點知識還是不行,後來便下大力氣培養舅舅和母親。
舅舅很奉行仁德那一套,對他這個父母都不太在意的侄兒,格外寬厚疼愛。
蘇余喝了茶,坐在顧晏寒身旁心情沉浮,聽著家常寒暄,感慨,誇獎,從家裡新聘的廚子最拿手的菜,到最近市場風波引起的股價波動。
引這話頭的是埃文,蘇興德瞧他一眼:“小余,和小蒼去看看你弟弟。”
“好。”
又是看弟弟,把他們支開的理由都沒有個新的。
蘇余和堂弟對視一眼,看見堂弟聳肩撇嘴的怪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再看向顧晏寒,兩人目光相遇。
顧晏寒的眼眸總是那樣,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卻特別可靠。松開他手之前,修長手指收攏微微捏了捏他的掌心,他的手特別暖。
垂眸掩飾住這個小細節,心裡是沒由來的無比安心,蘇余起身帶著堂弟往樓上走。
“誰要去看那小屁孩。”堂弟走上樓梯,拉著他往相反的方向走,湊到二樓走廊的窗台邊。
小蒼一直不喜歡蘇逸,這裡面有蘇余很大的原因,蘇逸出生的時候,他就信誓旦旦的發誓,隻認他這個堂哥,絕不認蘇逸這個堂弟,絕絕對對的自己人,絕不叛變。
後來再見識到了蘇逸這熊孩子的狗脾氣之後,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
趴在窗台,兩人外面庭院的景色,蘇余以前還住在蘇家的時候,經常這樣趴在窗台看風景,轉過頭,發現小蒼正在看著自己。
“怎麽了嗎?”
小蒼猶豫了一下,長長歎了一口氣,他這個年紀的歎息不顯悲傷,蘇余一下被他逗笑了:“歎什麽氣啊。”
蘇蒼搖了搖頭,看著外面的景色,心情有些複雜,自己的堂哥居然為了蘇家嫁給了一個陌生人,雖然他倆進門的時候還牽著手,但他看著還是很別扭,再看向庭院,這偌大一個庭院,這麽龐大的一個蘇家,這些繁盛的歲月靜好,靠的卻是身邊這個纖瘦的少年。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的。”
“嗯???”
“我會壯大蘇家!我要讓顧晏寒把你還回來!”
蘇余迅速捂住他大喊大叫的嘴,眼神堪稱無情的盯著他:“期末考了多少分?”
蘇蒼被捂著嘴含混的哼哼:“霧白&%。”
蘇余放開他,眼神依然盯著他,蘇蒼蚊呐一樣:“算的是五百二十一……”
蘇余在家裡是大哥哥的角色,威嚴的看著他:“叫你少看戰鬥番,還非要去學武術,要是明年高考你又受傷了,看你怎麽辦。”
蘇蒼拉起褲腳,給他看了看長褲下的繃帶:“我早沒事了,繃帶多酷啊。”
從愛好上來說,蘇余和他仿佛不是一個年齡段的,蘇蒼中二得人頭皮發麻,蘇余很早的度過了這種英雄主義階段。
要說英雄,只有顧晏寒才有資格號稱是那個英雄,雖然反派色彩濃烈,但據說他高中休學一年,最後拿的分數是高考滿分。
冷靜,克制,雷厲風行,手段狠絕,在顧晏寒眼中,蘇家大概就是隻一腳就能踩死的螻蟻,他們現在肯定正在談論合作,不知道顧晏寒會對蘇家給出什麽樣的決斷。
“小余,小蒼,你倆怎麽在外面站著?”他倆沒聽見上樓的腳步聲,回頭看見蘇雅柔詫異的看著他倆。
蘇蒼一臉見鬼的表情:“姑母。”隨即看向蘇余,瘋狂交換眼神,他倆一起長大,蘇蒼是最明白他處境的人,連帶對蘇雅柔的態度也受了他很多感染,平時蘇雅柔不愛管他,但要是主動找上來,這一頓說肯定是免不了了。
蘇蒼那眼神就是在說,完了,來了來了。
蘇余叫了一聲母親。
蘇雅柔看向蘇蒼,是個溫柔和善的姑母模樣:“小蒼,我有話和小余說,你去和弟弟玩會吧。”
蘇蒼看向蘇余,點了點頭,用肩膀撞了撞他肩膀,是給他打氣的意識,蘇余對他笑了笑表示沒事,看著他沿著走廊一路溜達進了蘇逸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