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岑煆跟寧元成說完話轉身,靳岄恰好站在他必經之路,手藏袖籠,定定看他。
“來找我說話麽?這兒風挺大,你這毛裘得穿緊實點兒。”岑煆對他態度一直都很和緩,也不因靳岄上次見面時不夠禮貌而發怒。
靳岄笑著問:“你不怕跟我說話,給我惹上麻煩了?”
岑煆:“你不是從三哥那裡搬走了麽?”
靳岄心道賀蘭碸還真是什麽都跟岑煆講。
岑煆低聲問:“對付遊君山和梁太師,你果真還是用那法子?”
靳岄:“當然,局已經布好,獅子會之後便可行事。”
岑煆向來不齒這樣的行徑,但這些事情由靳岄去做,似乎就變得理直氣壯起來,他找不出辯駁的理由。“栽贓陷害,不是君子所為。”岑煆說,“我不參與,就當作我什麽都不知道吧。”
靳岄想了想,低聲問:“五皇子,你覺得大瑀如今好不好?百姓過得安樂不安樂?”
不等岑煆回答,靳岄又一字字低聲道:“你是否想過,改換天地?”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一殺遊君山。大家猜猜月亮的心劫是什麽!嘻嘻。
第107章誅殺
靳岄問得直白,岑煆心中震動。
“連你也……”他隻說一句便停口不語,眉心緊蹙著,像是聽見了什麽令他厭惡的話。
“從沒有過?”靳岄又問,“身為皇子,太子在位時便罷了,可太子已經離世,你難道從未生起過這樣的念頭?”
岑煆肯定回答:“無論我是否有這般念頭,如今都不重要。”
“官家怎麽想的,你曉得麽?”
“爹爹對我素來平淡如見鄰人之子,二十多年來,我已經全然習慣。他掛念我親近我,不過是因為病中憂思多,且時時想起太子哥哥罷了。”岑煆答道,“爹爹一生冷硬果斷,不會因為年邁的心軟而改變自己選擇的原則。”
“我卻認為,官家如今看你,是看自己的兒子,也是在看未來的君王。”
岑煆:“我了解自己性子,不屑於使用勾心鬥角的手段,更不適合當萬人之上。”
靳岄又問,“你認為朝廷是一個人的朝廷?所謂廟堂,莫非只有天子位,卻無朝臣座?”
岑煆:“何解?”
靳岄:“為人君者,無不願造萬代盛世。然盛世非一人之功。縱身為天子,力有不逮,思有不及。俗語有雲,一手獨拍,雖疾無聲。天下事湯湯如水,即便你是天降的聖君,你孤身一人,就能成堤成壩?”
定山堰之事在朝堂上鬧得沸沸揚揚。工部尚書受罰,主持定山堰開閘之事的岑融也被仁正帝斥責多次。如今邊境告急,兵部四處征用糧食,偏偏沈水下遊又受災嚴重,萬千饑民張口待哺。靳岄一開口,岑煆便懂了他的意思。
“龍噓氣成雲,然龍弗得雲,無以神其靈。世有忠臣良臣賢臣,亦有奸臣逆臣佞臣,而最缺的,恰好是這二者之間的能臣。”靳岄說,“盛世應有明君,更不可缺少能臣。”
岑煆:“能臣從來難得。”
“若你可得能臣,你是否願意與岑融一爭?”
岑煆只是沉默。靳岄不再逼他,話鋒一轉,說起了遊君山的事情。針對遊君山和梁太師的局已經布下,獅子會之後便會張網。他提醒岑煆,之後岑煆可能會被牽扯入一場岑融和梁太師的爭端中,但岑煆只需要說真話、表真情就好,不必說謊更不必隱瞞。
岑煆:“你要我做什麽?”
靳岄:“若你願意在這件事上幫我一個忙,那就在獅子會結束之後,與梁太師一同離開,最好能一路隨他回家。”
岑煆:“當然可以。”
靳岄說的話令他有些許的動搖,卻還未能完全讓他改變想法。但能在誅殺遊君山一事上幫忙,岑煆是很樂意的。見他欣然答應,靳岄有幾分感慨。“萬一這事情會牽累到你呢?萬一我騙你呢?”靳岄笑問,“你就這樣信我?”
“我信你。”岑煆看著他,“如果你的計劃失敗了,我會親手誅殺遊君山。”
靳岄滿心的盤算被岑煆這一句完全攪碎。他回到梁京之後,所見之人、所經之事,無不令他逼迫自己變得複雜、狡猾,偶爾遇到紀春明、岑煆這樣的人,靳岄反倒要擔心他們如何在詭譎高牆內活下去。他怔怔看岑煆,一時為賀蘭碸與他相識而慶幸,一時又感到愧疚難安,為自己即將把這個人推入漩渦中而難過。
“……多謝你和瑾妃娘娘照顧那株茶花。”靳岄說,“我從未見過外祖母,但能與她一起看過一棵樹、一朵花,我心裡也覺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