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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鏑》狼鏑_分節閱讀_197
“別動手。”陳霜道,他察覺自己的舌頭也開始麻痹,“若是……動手……明夜堂……”

踩著靳岄背脊的大漢笑道:“明夜堂算什麽!你以為他們能找得到我們?”

他舉起手中丈余長的小刀。那是專用於剝大魚韌皮的切刀,鋒利無比。

雨聲密集,靳岄閉上了眼睛。用瓊周刺客很高明,瓊周人長相與大瑀人相似,這幾個人又是問天宗請來的秋千傀儡藝人,出入仙門城完全自由,毫無障礙。他心頭的恐懼漸漸消失了,因為預料到結局,所以不覺得詫異,只是覺得該做之事沒做完、沒做到,著實有遺憾。

甚至在這個瞬間,他生出一種輕松平靜的喜悅,心裡所想的唯有怕痛而已。

他的臉被壓在濕透的地面上,混著泥腥的濁水有奇特的氣味。雨滴落在他的兜帽上,落在地上,像一種沉悶遙遠的雷。他記得馳望原的夏季,天空上會滾過這種雷。

金屬碰擊之聲乍然響起!

呼嘯而來的箭矢擊中大漢手中切刀,另一枚更是直接刺入大漢胸膛!

大漢痛呼、趔趄,砰地倒在地上。切刀落地,幾乎擦著靳岄的臉。

與切刀同一時刻落地的還有一枚箭。

箭身精鐵打造,渾然一體的黑,除了黑之外,沒有任何一絲紋飾與刻印。

靳岄曾摸過這樣的箭。水色從箭身上流淌而下,箭尖死死扎入地面,純白的尾羽輕顫,上面還殘留著一片黑褐色的、陳舊的血痕。

是狼鏑。

是那枚屬於賀蘭碸的狼鏑。

第79章情意

箭確實是賀蘭碸射出的。

他和巴隆格爾在走廊上苦等許久,除了聽見眾人漸漸騷動,有“宗主不見了”之言流傳之外,遠桑是怎麽都等不到。

眼見天色漸暗,賀蘭碸扮作不熟悉大瑀話,嘰裡呱啦地跟問天宗的人比劃,假裝要去上茅房。等走到別人瞧不見的地方,兩人立刻閃進角落,趁著漸濃的夜色一路找過去。

他們先經過了貴客落座的大廳,也穿過被嚴密把守的正堂。賀蘭碸甚至懷疑遠桑就在正堂裡,只是被把守的人困住了。巴隆格爾提醒他,遠桑大可殺出一條血路,畢竟還有他倆接應。賀蘭碸便繞過了修心堂正堂,往後院奔去。

雨水密集,稠稠如漿。蓑衣和蓑帽全無招架之力,兩人渾身上下全都濕透。巴隆格爾提議乾脆離開,後院必定也沒有什麽可探查的,雨太大了,他覺得不安全。

賀蘭碸卻沒有停步。他後來無數次回憶起這一天的夜晚,仿佛有什麽牽引著他往前去,他被冥冥的繩索拉扯,直到攀上後院的牆頭。

大雨之中,他只能看到有人舉起刀子,刀光雪亮。那被踩在地上的人頭臉被兜帽蓋著,看不清年紀長相。巴隆格爾才說了一句“走吧”,便見賀蘭碸忽然踩上牆頭,於身後解下擒月,甩脫包裹的油布,從蓑衣覆蓋的腰上抽出兩支箭。他動作極快,不過呼吸一瞬,已做好攻擊準備。

賀蘭碸隨身帶著幾枚高辛箭,還有當日被雲洲王所贈的狼鏑。抽出時倉促,等箭架在弓上,才看清楚其中一支是狼鏑。

賀蘭碸隻射過一次雙箭,那時候他用高辛箭點燃血狼山的鹿頭。此時此刻,他幾乎全憑本能,雙箭離弦,穿破雨幕、擊中目標。

大漢倒地,他手中的切刀也落了下來。賀蘭碸此時才微覺一怔。巴隆格爾一把將他拉下牆頭:“你幹什麽!”

“……救人。”賀蘭碸道。

兩人聽見後院中傳來急促腳步聲,忙閃身躲在暗處,彎腰疾走。

“你認識那人?”巴隆格爾又問。

“不認得。”賀蘭碸抓住擒月,大弓仍因方才的激射隱隱顫動,“我不知道那是誰。”

“那你救他?!”巴隆格爾低聲大罵,“這不是惹了麻煩麽!”

賀蘭碸實則全然不知自己方才在做什麽。那一箭必須射出去——他的直覺這樣提醒他。

身後追趕的人漸漸接近,兩人頭頂忽然掠過一聲甕響。遠桑手起刀落,兩顆腦袋滾到地上。

“走!”遠桑對賀蘭碸二人說,“沈水石橋邊見。”

追趕之人轉身逃竄。遠桑不聲不響,踏著雨水追上去。她在後院追到了那個逃跑的人,仍是手起刀落,切瓜一般乾脆。

後院中,嶽蓮樓正將靳岄扛在肩上,陳霜則抱在臂間。院中兩條屍體,一個是被高辛箭刺中心口、當場斷氣的大漢,一個是頭顱如同被剪刀剪下的女子。

“你怎麽連瓊周人都殺?”嶽蓮樓問,“他們也是你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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