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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鏑》狼鏑_分節閱讀_283
靳岄隻覺得一顆心如刀剮般疼。他被有生以來最強烈的恨意吞沒了。他想撕碎把賀蘭碸投入這般境地的罪魁禍首。可他又冷靜地意識到自己此時此刻並無任何能力傷得了岑融半分。人們紛紛退避而去,靳岄衝賀蘭碸無聲說了一句:等等我。

岑融就在朵樓設宴。靳岄被帶入宮中,走向朵樓時迎面遇見了皇后。他將一聲“新容姐姐”噙在口中,俯首下拜:“見過聖人。”

新容將他攙起,反覆打量,同樣被他面色與眼神嚇了一跳。靳岄回京之後偶爾到岑融府中,因此與新容見過幾面。新容只知道他與岑融決裂,卻不知詳情。“我帶你上去。”新容牽他的手,“給姐姐一個面子,別跟他吵架。”

靳岄躲開新容的手,略略低頭跟在她身後。新容無奈,隻好這樣領著靳岄往朵樓上去。

朵樓溫暖,四面開敞,可居高臨下俯瞰梁京景色,宮內宮外笙簧悠揚。此夜滿城華光,月色澄明,官燈與私燈點亮街巷,如流光的大河小溪,暗夜中亮彩灼灼。席上坐著岑融、太后與一位中年男子,另有宮娥太監圍侍。

靳岄低頭跪拜,一言不發。片刻後,只聽得席上岑融笑問:“今夜賞燈可還高興?”

靳岄抬頭看他:“你到底要做什麽?”

新容有些緊張,扯扯岑融衣裳。岑融又問:“我提的要求莫非你都可答應?”

靳岄心中回答:都可。

他不知道岑融會提什麽意見,更不曉得自己會遭遇什麽災殃。但為了救賀蘭碸一命,靳岄什麽都願意做,無論多無恥下賤,哪怕是岑融命他立刻從朵樓跳下,他也不會猶豫。

“你放了賀蘭碸,我什麽都答應。”靳岄說。

他眼角余光瞥見岑融身邊端坐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喝著酒打量他。一路走來,靳岄從狂怒中漸漸冷靜,哪怕見到岑融時怒火又盛,他也有了思索的余裕。那中年男子能出現在這裡,身份必定不尋常。

答案呼之欲出,靳岄看著那男子道:“子望言出必行,廣仁王可作見證。”

那人果真是南境大將,廣仁王宋懷章。只見他抬了抬酒杯,點頭:“可。”

岑融打量靳岄,沉默良久。外城有焰火燃放,火樹銀花,轉瞬便逝。新帝輕歎一聲,抬手道:“押上來。”

很快便有禁衛拖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上了朵樓。太后掩鼻皺眉:“官家,怎能讓這樣的東西汙了朵樓!”

靳岄須緊緊攥著拳頭控制自己,才能不立刻撲向賀蘭碸。禁衛用鐵製的長叉卡在賀蘭碸後頸,令他無法抬頭,只能跪趴在地上。如今近了看得愈發分明,賀蘭碸胸前背後橫七豎八都是傷痕,皮開肉綻,卻還咬緊牙關與頸上長叉抗衡,不肯伏地跪拜。

“靳將軍獨子靳岄,若你父母與姐姐知道你同這高辛邪狼有些不清不白之事,你要如何面對他們?”岑融問他。

太后低叱一聲,又作厭惡狀掩著口鼻。新容倒還平靜,遠遠注視靳岄,不住用眼神示意他服軟。

“不過坦然相告罷了。”靳岄說,“賀蘭碸赤子之心,如清水如烈陽。我父母一生忠誠坦蕩,喜直惡讒,若能與賀蘭碸相識,他們必定大為歡喜。”

“違逆天道,世所不容。”岑融又說。

靳岄禁不住冷笑。他以為岑融會說些更能打擊自己的話,卻沒想到他會在這個問題上打轉。“我不懼天,亦不害世。天道如何與我何乾?世情芸芸,可容天下人喜怒哀樂,何況我與賀蘭碸一段情意?”

你錯得離譜。靳岄心頭掠過一絲恨意與爽冽。他想起離京之前與岑融的最後一面,火把中年輕的皇子惋惜沉痛,遺憾靳岄與自己身份不相容。可這哪裡是身份的問題?

朵樓中沉默片刻,岑融在桌上拿起一封信。靳岄臉色霎時大變:“岑融!”

太后庭衛斥他大膽,岑融笑笑,將那信緩慢拆開,抽出信箋。

“卑鄙無恥!”靳岄咬牙。那是他寫給賀蘭碸並送到兵部的家書。官兵家書全都由兵部統一呈送,他當時不知賀蘭碸根本不在封狐,這信最後落到了岑融手中。

岑融喜歡看靳岄憤怒的表情。憤怒的靳岄、焦慮的靳岄,比親近自己的靳岄更令他感到愉快和爽利。他緩緩展開那封信,一字字地,當著眾人的面念出來。

信很長,起筆寫了家中的瑣事。如小年夜紀春明與瑤二姐到家中與他同過,幾個人圍桌吃著撥霞供,紀春明與陳霜為兔頭如何烹調爭執一夜;如除夕時明夜堂幫眾設局賭博,阮不奇同陳霜上陣後大殺四方,最後是沈燈出面贏走兩人各五十兩銀子之後,賭局才算作罷;又如春風春雨樓的姑娘到明夜堂找嶽蓮樓,不意與沈燈說了幾句話,此後日夜托人給沈燈捎果子送帕子,十分熱鬧。

除夕夜的清蘇裡長燈徹亮,賣燈的小攤販紛紛製作了新燈,仍書“天日昭昭”。小孩在靳府門口堆了好幾個雪獅子,獅子頭頂放著小燈,打更之人路過,便添油助燃。

燕子溪乾涸結冰,梁京的孩子常在冰上玩耍。許久不見賀蘭碸,小孩兒們成群結隊到家裡敲門,問靳岄:綠眼睛的大哥去了何處,什麽時候回來一同打冰陀螺?

內城外城,大街小巷,盡是些無用無益的小事,洋洋灑灑寫了數頁。

念到最後一張,岑融頓了頓,笑道:“啊,新容,你看看,這都寫了什麽。”

新容拿著信紙細看,卻根本笑不出來。岑融用滿是嘲弄的口吻一字字讀了出來。

“佛曰世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憎怨會,求不得,五陰熾。子望年歲尚輕,已一一遍歷。自家中劇變,吾無根無依,馳望原與君一面,乃子望畢生幸事。縱有災殃,心中藏甘,時時回望,亦不覺苦。

君此去封狐,雖有建功立業之望,亦多難多險。隻恨不能以身相伴,與君同擔苦樂。風欺雪虐,萬望珍重。待舊符換新,千裡萬裡,定必重逢。

子望一生不信神佛,惟此夜落筆,心中有悟。若佛眼見我,求允一諾:吾心切切,可昭明月;生我死我,與君長隨。”

寫信時靳岄生怕賀蘭碸看不明白,於是落筆細碎簡單,有如面對面與他細細傾訴。賀蘭碸此時被長叉控在地上,無法抬頭去看靳岄,卻把這從未收過的信一字字聽得清楚。他渾身劇痛,無法掙扎動彈,心口卻熱暖澎湃。

岑融盯著信箋上“生我死我”四字,良久才低笑一聲,問:“你們想如何生,又想如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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