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衣裙破爛不堪,是一整夜折騰下來的結果,幽雨和舒君也差不多,三人前後出來,幽雨側耳細聽,忽然道:“幽夜在正殿,那裡亂的厲害,恐怕活屍就是跑到那裡去了。”
舒君臉色頓時一變。
幽夜在前面本身是為了組織別人控制形勢不再惡化,可是現在恐怕非要她拚命不可了。前番經過那一次透支,幽夜的情況到底如何,給她輸送靈力的舒君還是有數的,當下就急切起來。
幽雨知道他的想法,不動聲色安慰道:“也不光是她一個,我們這就走吧。”
這裡距離敞闊的正殿也不遠了,晚媚心中另有一重恐懼,怕的是萬一活屍逃脫,孟家固然拍手稱快,可她卻只能抱憾而終。倘若那活屍已經逃竄而去,在追蹤之前幽雨一定會將她先處理了,此生就這樣終結,不過是沒頭沒尾,不乾不淨,得不到善終,也不能消除魔障罷了。
晚媚不甘心。
然而她並沒有料到自己是唯一一個不甘心的,前腳踏入正殿,後腳被鎖喉重重推出殿門,飛躍一丈有余,被摔在青石地上。惡臭活屍掐著她的脖頸,雙瞳血紅,含糊不清怒聲質問:“為什麽!為什麽……你這賤人!”
若是從前的晚媚,遭受這一擊不止要吐血,少說還要斷上幾根骨頭。可她現在已經快要完成屍化,悍然無懼,一把推翻壓在身上的活屍。紅琴夜征扔在一旁,被她伸手在上面一劃,刺耳音樂暫且逼退再次試圖上前的活屍。晚媚伸出鋒利鬼爪,桀桀獰笑:“為什麽?憑什麽?隻準你害我,將我的生死隨意擺弄,我卻不能殺你?我告訴你吧,我恨死你了!我就是要死,也一定先殺了你!”
說著,晚媚撲身而上,衝向曾經的主人,丈夫。
兩具活屍肉搏,發出令人牙酸的砰砰相撞聲,兩人每一擊都勢大力沉,幾下就踏碎了腳下青石磚,碎片四濺。雖然都強勢,可晚媚畢竟不敵,迅速被扯下一條手臂。
她已經落了下風,卻凶悍無比,厲聲慘叫著發生了新的變化,原本嫣紅櫻桃唇裂成一張血盆巨口,鋒利獠牙上帶著腥臭粘液,狠狠咬在另一具活屍咽喉上,生生撕掉了半條脖頸。
活屍未必會感覺到痛,但卻嚴重被影響了作戰的能力,晚媚轉敗為勝,一把扯掉了活屍的頭顱,兩行血淚從眼中流下。
第25章灰飛煙滅
凶屍撲出來得實在太快,而且隻追著晚媚猛攻,倒是讓幽夜喘了一口氣,身體往後一仰就要跌倒。嚇得舒君趕緊扶著她,安排她先在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下。
幽夜透支太過,剛才就已經支應得十分勉強,如果他們再來遲一點說不定就要受傷了。見幽雨和舒君過來了,先告訴他們自己並沒有受傷,這才坐下。幽雨眼尖,既然晚媚和那具活屍纏鬥,大殿裡面就已經空了,於是神色凜然,凶悍頓顯:“清淨宗的人呢?”
顯然是以為他們膽小怕事,已經逃跑了。
幽夜搖頭:“我來了之後才知道,徐青青放走了不少髒東西出去,我一人顯然是追不上那麽多的。它們跑出去之後一哄而散,一定趁夜尋找活人吸食魂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城鎮。清淨宗的人大概是不想繼續摻和這裡的事,也擔心外面,所以主動要出去追,我就答應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幽雨聽了徐青青最後的所作所為,靜了片刻,道:“這兩個女人倒是一丘之貉。”
其實復仇倒也是應該的,但冤有頭債有主,殺了或者害了掌門,甚至屠了鬼宗一門,都算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但從勾結孟家這一步就是做錯了。但晚媚所言也確實有道理,她孤單一個沒有勢力援助,隻憑自己報仇雪恨未免太不現實。可是死到臨頭還要將鬼宗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年的凶屍惡鬼放出去為禍一方,圖的是什麽?
被它們荼毒的城鎮百姓又做錯什麽了?分明無辜之人,卻因此而遭受滅頂之災,做下這種事簡直喪心病狂。
好在已經有清淨宗的人追出去了,但願能夠控制形勢。
幽雨也不多說,問道:“你通知法殿那邊了沒有?”
法殿在各地都有設置聯絡所,是不插手地方事宜的,無論仙門和普通人之間的事務他們都不管,只有聯絡通信和傳遞消息的職責。像這種事一旦發生,就一定要傳信給聯絡所,聯絡所好組織周邊門派自救,同時將訊息傳遞給法殿。
幽夜點頭,幽雨也就放下心來,帶著兩個如今都需要自己保護的孩子觀戰。
晚媚終於一舉摧毀最後一具自己煉製的活屍,幽雨和幽夜都松了一口氣。現在要處理的只剩下晚媚一人了。
只有舒君站在幽雨身後,面對這慘烈的場面倒吸一口冷氣,低聲對幽雨道:“現在又該怎麽辦?”
兩具活屍勝負已分,可是剩下這個又該怎麽處理?舒君心知她是活不了了,可是真的叫他眼睜睜看著晚媚死掉,他又覺得太可憐了,頗為不忍心。
今夜凶險恐怖,可是真的度過了回頭去看,舒君反而覺得沒有什麽命懸一線的危急時刻,自己這一方反而無論如何都勝券在握。反而是晚媚,多年來處心積慮,忍辱負重,但也沒能逃離自己的命運,反而落到了這個同歸於命的結果。
她生平最恨的是掌門,然而連死都和他一起,以同一種方式化作凶屍。
廣場上原本有漢白玉欄杆,青金石磚鋪地,建立著蓮池經幢和日晷,大氣端莊,現在是什麽都毀了,遍地都是血跡屍體,甚至不是普通的血跡和普通的屍體,斷肢更是到處都是。
晚媚搖搖晃晃捂著被利爪洞穿的胸口,從水池中緩緩站起身。她的形容經過這一番苦戰更加不成人形,喉嚨裡發出粗重的喘息,雙眼幾乎滴下血來。幽雨面無表情往後站一站,並沒有阻止舒君做什麽的意思。方才那點憐憫雖然已經不見蹤跡,但是說話的語氣卻很柔和:“你以為我是沒有心的人嗎?她之所以活不了了,不是因為我非要追著她殺,而是她本來就活不成了。我問你,她完全化成凶屍之後,還是現在的這個自己嗎?”
舒君只是沒有經歷過所以心軟,但不是不通道理的,聞言頓時一凜,雖沒有說話,但憐憫悲苦的表情已經收斂起來了。
幽雨歎了一聲,又道:“何況,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掌門煉化她的過程不完善,她是無法成為真正的活屍的,只要曬曬太陽就能把她曬得灰飛煙滅,甚至都不用我做什麽。”
舒君忍不住問:“你怎麽知道?”
說著又去看了看行動遲緩,正慢慢過來的晚媚。其實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沒有什麽痛覺,只是經脈肌肉被毀損的太多,影響行動。看著可怕,又滯澀,像是零部件損壞的機關木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