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菩提和薛開潮合力一擊並未觸到孟成君,他雖接的吃力但還可以應付,然而被迫後退的那一瞬間身後寒意暴漲,直覺已經讓孟成君知道自己不該後退,否則……
想到這裡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孟成君的反應終究要比身後的皓霜刀快上一分,在半空中擰腰側踢,正中在他背後偷襲的舒君。
舒君不意她竟然還有余力翻身攻擊自己,一驚之下隻來得及把小蛇放出去纏上孟成君,自己只能以手臂格擋,以免被踢中要害,旋即飛出。
他不比李菩提和薛開潮二人,正面對上孟文君是毫無勝算的,重重摔出去要狼狽得多。
然而只需要這一息功夫,李菩提的雙刀已經再次攻來,刀影之間白虹閃耀。孟文君低喝一聲以一身環繞的電光抖開纏在自己身上的巨蟒,正要以拂塵迎戰李菩提,余光卻見薛開潮劍光又至,頓覺力不存心。
驪珠劍之中並不是緊緊存有白龍殘影,還有一道龍息,只要逼近就會被灼傷,霸道非常。
外人雖然不知其實白龍並非開國國主,而是他的妻子,但只要握上這把劍就能清楚地感覺到其中內蘊的磅礴力量。孟文君為人雖然殘暴無情,比不上兄長陰毒險惡,但終究不是傻子,怎麽也不肯正面與驪珠劍相抗,隻一味躲閃。
高手過招,場內靈氣鼓蕩不休,即使對於同是仙門的人來說都太危險,原先試圖圍剿薛開潮的人紛紛潮水般退出宮門之外遠遠觀望,慶幸於方才薛開潮並未在被圍攻的時候召喚出真龍的身影氣息。
誠然這說明了他們這些雜魚尚且不配,但總比送了命的好,慶幸之余那點被對比出來的不甘終究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人人都盼著孟文君能夠以一敵三大獲全勝,最重要的薛開潮自然要梟首示眾,那莫名其妙出來援助的黑衣人最好也能一舉成擒。至於最後忽然出現的舒君,其實根本沒人清楚他究竟是從什麽地方出現,甚至摸不清楚他的來路。
能趁勢偷襲孟文君,眼疾手快反應也不賴,還帶著皓霜刀,一定是薛開潮的私人無疑,但誰不知道皓霜刀脫胎於初代青令令主的私衛,都是薛家自幼教出來的,怎麽會修為如此之低?
他顯然是場中最弱的一個,跌落在地之後就受了傷,左臂古怪的吊著,顯然是骨折了。
然而很快的,在眾人隻注意著場中精彩廝殺,薛開潮和李菩提聯手密不透風地攻向孟成君的時候,舒君再次消失了,連同那條被霹靂電光抖落在地痛苦扭曲了好一陣的翠綠巨蟒也一並在雪地上消失不見,好似水溶於冰。
舒君藏在宮牆的陰影下,極力克制著呼吸,閉目調息。斷了的左臂其實並不要緊,那時節倉促之間孟成君沒得來及追上來再加一擊,舒君趁勢一滾也就卸去大半力道,其實無礙。只是痛得厲害,需要忍耐。
他穿的還是那身夜行衣,除了皓霜刀和小蛇,其實並無能夠認出他身份的東西,不過即使有,舒君也顧不上了。
來的時候正是眾人合圍,舒君隱匿在黑暗裡幾乎就要跳下去相助。但他知道自己的極限,知道即使過去了也未必能幫上忙,這時候又見到李菩提越牆而來。他自然認不出這個人是誰,但只要是來幫薛開潮的,那就很好。
李菩提和薛開潮合作默契,其實根本無懼蝦兵蟹將,所以隱在暗處的舒君將信號彈是從何處出現的看了個清楚,乾脆過去追查,正好碰上女帝姐妹二人,於是連薛開潮已經中毒,女帝和孟成君勾結之事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躍下牆頭,攔住兩個女人的去路的時候還在想,真是奇怪,放在從前皇帝也是高高在上應該被他仰視的人,可是在皓霜刀面前人人平等,終究不過是刀下亡魂,甚至無人含冤。
殺手的模樣已經讓兩位女帝驚駭異常,舒君就沒有讓她們更害怕,輕而易舉把她們都殺了。
養在深宮的女子從未看過外面的世界,體虛氣弱,跑了這一路已經很艱難,何況遇上舒君,根本就是有死無生。
舒君望著熱血噴濺在雪地上,心想,你們為了活著可以害死別人,別人自然也可以為了活著,為了權勢,為了給某個人報仇殺死你們,這不算正義,但也在情理之中,又為何都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他殺了這一對金枝玉樹上長出,卻歷經風雨的孿生花,轉身像隻貓一樣輕巧地跳上牆頭,往薛開潮那裡去。
殺人的時候他什麽都沒有想,已經死了卻忽然開始後悔,不曉得是不是打亂了薛開潮的計劃。旋即又惡狠狠的想,薛開潮的計劃應該不包括自己中毒這一段吧?他的料事如神已經出了這麽大的紕漏,難道指望自己放著這兩人逃走而不出手?
那怎麽可能。
何況她們本來就活不到天光大亮,四海升平的。舒君知道這種事,也知道她們甚至比稚子都無力。雖然出身高貴,其實還不如自己。
自己至少有人搭救,而她們不會有人來拱衛的。
舒君心裡並無同情,只是有點忐忑事後該怎麽對薛開潮解釋殺人的初衷。畢竟那是兩位女帝,或許是最重要的棋子,而他沒有命令就擅自做主,應該是殺手最嚴重的禁忌。
想到曾經了解過的皓霜刀內部的處罰,舒君咬了咬牙,已經決定不去爭辯,如果要罰,那就罰吧。他做了不得不做的事,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對是錯,薛開潮倘若為此動怒,或者要懲罰自己,那是無話可說的。
他唯一害怕的不過是,做出這種事的殺手已經不值得繼續執行任務,甚至在薛開潮眼裡已經可以拋棄罷了。
舒君從未有一日真正覺得自己在薛開潮那裡很重要。濃情蜜意四個字首先就根本談不上。蜜意或許有過,但濃情就絕無可能。何況薛開潮也不像是因舒君是自己的愛寵就再三寬縱,反覆原宥,甚至改變自己的準則的人。
這一點曾經讓舒君很安心。
情愛其實多變易移,只是源於刹那歡悅給出的溫情和容讓終究會消失。舒君既然不能做他的道侶,永遠無法在這個層面和他並肩,在這方面懷抱希望只會一直傷透心。
舒君不願意去怨恨薛開潮。他已經對自己夠好了,而他也不去求更多。他的前路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或許最後最好的結局不過是死在薛開潮左右,無論是以叛徒的名義還是以忠誠下屬的名義,舒君都甘之如飴,情願領受。
好似自己的項上人頭是他唯一能夠給薛開潮的血淋淋的證明,我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地了,都可以交給你,即使你對這份決心一無所知,我也心滿意足。
不如此血腥就不夠深重,然而即使如此血腥,舒君仍覺得無法償還。好在只要從始至終他都是薛開潮的人,那也無需談到償還。屬於薛開潮的東西本來就是屬於他的,既然舒君都已經放棄了自己,又有什麽債務和虧欠?
或許將來……薛開潮只是會覺得有點失望,有點悵然。
這點悵然就是能令舒君饜足的東西了,也是薛開潮身上唯一屬於他的遺跡的東西。
舒君想的雖然多,但也穩穩當當回去,正好見到薛開潮和李菩提二人合力圍攻孟成君。他雖然不認識這個人,但衣服卻是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