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也不說了,改口:“我只是害怕。”
是怕的呀,一無所有的人自然也一往無前,擁有了什麽珍貴的寶物就會害怕會打碎它。
薛開潮不能明白這種害怕,但仍舊小心翼翼掬起自己的寶物,親親他的發際:“沒有什麽好怕的,都會好的。你若是覺得太急,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不必糾結於此。終有一天你會不再害怕的。”
只要說定了這件事,就沒有人會賴帳了,往後的日子無限的長,沒有什麽事值得勉強。
舒君略微放下心來,又覺得薛開潮似乎太寬和,都不像是實際上說一不二的那個他了,完全不知道在薛開潮看來此事已經定論,並不是走了那俗禮才算真正的定下。
兩人都默然一陣,覺得眼前一切都新鮮,似乎都與往常不同,帶著莫名的志得意滿,好像什麽大事終於出了結果,都體會了一陣這種新奇,然後默契地跳過去了,繼續往下說。
這就說到了永嘉城內的異狀。
舒君說:“我來的時候是半夜,況且一路上都很急,什麽都未曾發覺。這裡究竟有什麽不對勁的?”
薛開潮略作停頓,似乎在思考該怎麽開口,最終還是平鋪直敘:“這裡原本是趕屍一派發源之地,他們習慣煉屍之前先超度,因此此地遊蕩的魂魄很少。然而近來此處忽然多了許多惡鬼……”
聽起來像是鬼宗故事重演。當時舒君就在鬼宗,所以瞬間就想到了。不過鬼宗已經受了重創,不該還能興風作浪。而舒君所知的第二件與鬼有關的事,就是地獄門了。
舒君不是會心存僥幸的人,但也忍不住覺得這似乎太快了:“我本以為下一次不該是這麽早的?”
他沒有親眼見過薛夜來,更不記得她在自己腦海中低語的聲音,但還記得薛開潮也曾和她見過面,知道她終究會回來。
就是現在了。
薛開潮一愣,想到自己才答應過舒君不會瞞著他任何事了,這才說出了更多:“她那時候將我拉進幻境裡,和我做了一個交易。”
這件事舒君是不知道的。
“她在地獄之中,雖然成了魔君,能夠掌控部分地獄,但終究當初隕落的時候還是個人,所以被壓製不能隨意活動。我想要關上地獄門,就要給她龍血。”
舒君喃喃自語:“龍血可解百毒,在地獄裡的效用恐怕還要更多?”
畢竟那是龍啊,當年開國的那條白龍究竟做了些什麽,這些年已經被傳唱爛了。他忽然打了個寒戰,想起來一件事:“當時我還在她手裡,你並沒有找到我?”
薛開潮想了想,承認了。
他不說別的,舒君也想到倘若薛開潮不答應,恐怕自己就沒有機會重回人世了。
現在想來那時候已經太過久遠,簡直恍如隔世了,那時候薛開潮就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救自己出來,舒君的心情複雜,居然沒有多少甜蜜,而是覺得心驚。他以為的早就知道,似乎還不夠早。
當時他還記得自己看到了薛開潮身上的疤痕,也知道是一場交易,卻根本不知道,那時候自己還是人質。
總有一點點血是為自己而流的。
想起自己至今保存著的那片逆鱗,舒君忽然覺得自己獲得的定情信物其實也不少。
他歎氣:“那現在該怎麽辦?”
這種事無法去怪薛開潮當時不應該給她龍血。不給,當時就是生靈塗炭,地獄在人間出現。給了,多少還能拖延一陣。畢竟當時人間的白令令主可是站都站不起來,形同虛設的,現在至少他們還有李菩提可以求援。
再說,當時不給她龍血,舒君現在也不在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薛開潮會不會被放回來。
薛開潮揉揉他的耳垂,若有所思,話卻很直白:“我不知道。”
舒君愣了一愣,也不追問:“那麽她們什麽時候回來?是做什麽去了?”
幽泉的本事他是清楚的,所以即使六個侍女都不在薛開潮身邊,甚至根本不在一起,也應該能夠聯系得上,她們總是要過來會和的。
薛開潮道:“快了,大概就是這兩天。明天我給你找點衣服,你和我一起出去看看,等她們回來之後,或許要立刻清走這裡的人口,免得牽連。”
“那李夫人呢?她若是過來了,會不會有危險?”舒君想了想,覺得即使他們找不到李菩提,她也未必不能聽到動靜之後主動趕過來。
薛開潮深深看他一眼:“不會的。”
現在沒有幾個人能夠對李菩提造成什麽威脅了,何況薛開潮也不會允許好不容易形成的格局現在被打破。
舒君點點頭,忽然抬起頭盯緊了他:“還有什麽事,是你瞞著我的嗎?”
薛開潮凝固了。
談話已近尾聲,他其實已經不準備說了,畢竟已經決定再也不會讓舒君離開自己,曾經的事就可掠過不提。可舒君這一眼似乎有奇異的力量,薛開潮終究還是開口了:“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對你說過。當時你落入地獄之後昏迷,被她帶走,她專會利用人心,恐怕在你身上留下了什麽東西,我是曾想過讓你這一次也遠遠避開……不過現在,又覺得你還是留下更好。”
舒君沒料到自己只是多問了這一句,就聽到了這樣一個答案,神情怔忪,說出一句至理名言:“倘若她真的在我身身上留了後手,無論我跑出多遠都躲避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