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翎所言,他是樂淵,所以,他毫無懸念地選擇了後者。
然,樂淵也的確想過再擒沈翎一回。召集親信,欺騙父君,讓沈翎逃脫,隨後再掩人耳目,將他藏去別處。縱然冒很大的風險,但勝算極大。但現在看來,顯然沒有必要了。
樂淵盯著他攏在掌間的南越指環,妒火叢生:“有得必有失,你得到想要的,就該有所覺悟。”
沈翎直視樂淵的眼睛,握緊指環:“我知道,我是心甘情願。剛才出門的時候,太子殿下已經說得很清楚。不是嗎?”表情變得釋然,似乎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心底沉浮,說是會來救他。
一刹那,心如止水,沈翎笑道:“太子殿下,你想做什麽?請便。”
樂淵面色肅然,從胸腔抑出的氣息如是堅冰:“沈翎,戴罪脫逃,欺君罔上,更通敵叛國,現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沈翎有些錯愕,居然不是斬立決!看來,慷慨就義的願望,是要破滅了。
*
蹲牢房,對於沈翎來說,早已是駕輕就熟,毫無感覺,就是……略冷。
這一回,那些獄卒顯然很不客氣,給了他一件單薄的囚衣,要知道此時正值初冬,在牢房裡待著,很容易被凍死。
不過,在沈翎凍成冰塊之前,有人送來冬衣。
按常理來說,以沈翎的重罪,應是見不了任何人,可是現在,沈翌竟活生生地出現。
沈翌將冬衣給他披上,溫熱的手掌覆在他前額,籲了口氣:“還好,沒發熱。”
沈翎漸漸回暖,見沈翌安然無恙,亦是安心不少:“家中沒事就好。”發覺沈翌有點訝異,遂道,“若是有事,你與父親一定也穿著我這身衣服,一同關在這牢房裡相偎相依。”
“你還有心情說笑?”沈翌知道沈翎跟隨那人一路,心性變了不少,卻不知是如此地步。
“樂淵不會放過我。”沈翎忽然認真。雖然知道這是下下之策,但他不得不對兄長說這番話:“哥,我知道,你與父親能安然無恙,柴石州定是出了不少力,但是,向帝君告密的,也是他。我說中了麽?”
沈翌眉心一擰:“他這麽做是為了……”
沈翎打斷道:“我明白,他很聰明。這一招,很冒險,也很對。哥,你聽我說……”他頓了頓,盡量讓自己說得清晰,“哥,你要勸父親,無論他與柴廷之間有多少成見,眼下必須放置一邊。如今朝中能依靠的只有柴家,哥,我相信柴石州會幫你。”
“他……”沈翌鮮少遲疑,眼前算是一次。
“如果越行鋒說的是真的,我相信他會。哥,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無論你用什麽方法,也要讓父親接受,他很頑固。”沈翎沒想到自己會如此憂心那個父親,是所謂的血脈親情?
“我懂了。”沈翌看他眼底並無灰敗,“你在想他?”
“他會來救我。”沈翎篤定道,臉上同時泛起一抹淡淡的緋紅。
沈翌一怔,頓時語結,他不知該不該道出事實。柴石州與他說得很清楚,當日的毒箭,是他親手射穿越行鋒的身體。後來二人纏鬥良久,以內息運轉來說,毒性已深入越行鋒五髒六腑,再無生還的可能。
若說還有一個花冬青,那麽也無太多可能,因為她已經死了,為了保護這個表弟。可以說,所有人都死了,除卻那個使長鞭的白衣女子。柴石州的人尋了五天五夜,也未能尋到她的蹤跡。
沈翎注意到兄長的神情:“你也覺得他死了?柴石州說的?”
沈翌歎了歎:“你放心,我會救你,跟上次一樣。我能救你一次,就必定能救第二次。”
“他不會死。一個屬蟑螂的人,怎麽可能死?”沈翎單手托腮,全無擔憂之色,“沒找到他的屍體,對吧?”
“這……”沈翌無言以對,的確,當柴石州命人收拾屍體時,確是沒見到越行鋒。但他倒的地方遍布烏黑血跡,幾乎把血流乾……
“所以,他會來。”沈翎冷靜說著,笑得安逸。
第167章公報私仇
真真正正的牢獄之災,該來的,總會來。
曾與刑部某公子哥有點交情,托他的福,沈翎見過不少豎著進、橫著出的破事。當時看那些犯人淒淒慘慘,然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這事會落在自己身上。
天牢獄卒是沈翌舊部,面對沈翎的遭遇,心有不忍又愛莫能助,唯一能做的,便是將次日用刑的事,提前告知,好讓他有個身體及心理上的準備。
對此,沈翎表示感謝他全家,本來湊合著能睡,被他那麽一說,當真是徹夜噩夢纏身。真是太謝謝他了。
仍是四更天的模樣,沈翎一身汗濕地從夢中驚醒,關於人彘的夢,實在沒法令人愉悅。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除卻一些稻草刮痕,還算乾淨。手掌交握,掌心蘊出的溫暖,感覺若有似無地少點什麽。思來想去,記起是一層薄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