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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敗絮》江山多敗絮_分節閱讀_193
沈翎不免憂心:“我們該做些什麽?”

越行鋒抽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一個字,等。”

*

山道霧氣繚繞,隱約辨得出人形。盡管繁吹谷武侍守在山下,也無法控制高手自如來去。

柴石州拂袖擋去夜霧,望著此時背對他的沈翌,笑道:“我很高興。本以為你那日一走了之,此後便不會想見我。沒想到,還是見了。若我記得沒錯,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約我。”

他說話的聲音低低沉沉,猶在耳畔,如是那夜……沈翌神魂一震,冷漠道:“我隻想來問你,在這繁吹谷中,你究竟勾結了幾方人馬?”

“四方。”柴石州湊到沈翌身後,坦白無遺。

“你……”沈翌謹慎避開,側目看他,“說得如此輕易,你以為,我會信?”

“沒有騙你的理由,你也不必擔心是否有詐。”柴石州一臉坦然,竟是認真篤定到不帶半點輕佻。見沈翌斂著眉,他說:“為什麽不信我?”

沈翌神色漠然:“卑鄙小人,何足言信。”

柴石州淺笑道:“若我不足言信,那天一早,你便可殺我。可是,你卻走了。”

那一天,沈翌只顧逃脫,哪裡顧忌那麽多?如今再想,若回到那日,是否會狠下殺手……沈翌指尖微僵,不敢深想。

他的神態舉止,即使再冰冷,在柴石州眼裡,不過仿若透明。

他不曉得,柴石州也不想讓他曉得。如是一件玩物,只有保持在某一個狀態,才會惹人喜愛。

沈翌冷眼看他:“還是那句,你,不足言信。”

柴石州倒不介意,江湖一路,也算習慣。但沈翌這麽說了,他自然也得辯駁幾句,畢竟今日這一句,是真的。

“既然有人要你來問,我也答了,你就把話給帶回去。至於信或不信,隨便你們。”柴石州仰望烏雲蔽月,輕笑道,“實話告訴你,這個問題,根本毫無價值,我可以告訴任何人。因為,這根本不妨礙我的計劃。”

“你就那麽自信?”沈翌自覺愈發看不透這個人。

“與自信無關,好的計謀,本就無所謂這些。原因很簡單,無論你們如何提防,都注定會中計,無可提防。”柴石州逼近沈翌,勾起嘴角,“沈少將軍,可別忘了,你來的目的。”

沈翌不退半步,任由他迫近,依是面色不改,隻用冰冷的眼光看他,直到他停步。

反是柴石州倒退兩步,與之隔開數尺:“沈翌,若你認不清沈家今日之勢,倒不如趁早離開,相信商隱不會挽留。再長此下去,只怕早晚會令昭國公難堪。沈翎……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死人”。為了一個”死人”如此拚命,值得嗎?沈翌,你明白我的意思。”

沈翌依舊漠然,唇角竟浮出微不可察的弧度:“死或不死,他都是我弟弟。”

第135章賭上一把

沈翌帶了原話回去,眾人皆歎柴石州果真狡猾非常,然他說的四方勾結,的確有可能不假。至於他所說的“告知任何人,也不妨礙計劃”,亦非是自信,只要沒人知曉那四路人在明在暗,自然不會對他的詭計產生任何影響。
然而,白翔已來興師問罪,再拖延下去,只怕夜長夢多。白卓的死因雖有頭緒,但毫無進展也是事實。除非柴石州自己承認,否則,就只剩下擒住殺手那一條路。
敵在暗,我在明,一舉一動皆在監視之中。這時,越行鋒心生一計,決定賭一把。
既然那群好事之徒饒有興致,越行鋒決定成全他們,故起了個大早,與沈翎、花冬青一道前去落櫻堂,面見商隱,更暗中走漏風聲,引來眾人圍觀。
商隱見越行鋒目色坦然,又蘊藏鋒芒,料定他已有對策,之後順勢而行便是。
沈翎隱隱覺得有些古怪,趕在花冬青之前將他拉住,低聲問他:“你到底想幹什麽?外頭守著那麽多人,你想胡說也得挑對時候啊。”
看他一臉不信任,越行鋒感到無奈:“你就不能給我點信心麽?我就那麽沒用?”
沈翎又拽住他:“不是。你說你有辦法,可你一句話也不說,你好歹也得透露那麽一點,要是有什麽事,我和表姐也好擋一擋。”
越行鋒眼珠一動,把沈翎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就你?擋得住?”
這種語氣委實令人厭惡,奈何旁人眾多,商隱又在咫尺之距,想要反駁是不可能了。
外頭某人見他二人正拉著說話,不耐煩地叫囂:“都說你有辦法解開白家主的死因,你倒是說啊!”
越行鋒慢悠悠地回頭,在人群中一掃……果然,不見白翔。連父親的死也不關心,還比不上一群看熱鬧的來得熱心,也真是醉了。
偶有三兩句不中聽的話傳來,花冬青就差卷袖子揍人了,卻聞商隱說:“越公子,既是能助花家洗脫嫌疑,不妨直言。若涉及他人,商某定當不赦。”
越行鋒拱手道:“也沒什麽涉及他人,只需商谷主將一物交給在下。”
商隱順勢應他:“只要是我商某所有,但說無妨。”
越行鋒挑起眼角,攜了笑:“玄鐵錐。”
此話一出,身後一片騷動,大多是說花家諸多陰謀詭計,意圖尋回暗器,毀滅證據雲雲。
只可惜,商隱相信越行鋒,他想要,就給了,半點不拖泥帶水。
外頭的竊竊私語逐漸弱了,想著商隱都肯給,還有什麽好說?
那枚玄鐵錐因沾染劇毒,所以被商隱存放於一隻木盒之中。越行鋒到手之後,讓沈翎倒了杯水來,徒手將玄鐵錐取出,置入杯中。一抹綠色,即刻綻開。
越行鋒望著杯中,仰首長歎:“果真是劇毒。”
沈翎下意識扳住他手:“喂,你想幹什麽?”
越行鋒笑了笑:“你要不要先回去?”
沈翎心底一沉,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見越行鋒抬手將那杯綠水一飲而盡。
“越行鋒!”沈翎的眼瞪直了,心間驟然成冰,與跌落在地的瓷杯一道,摔了個粉碎。
他這是做什麽?以身試毒,想死麽!
難怪從昨晚到現在,他一句話也不說,原來是不能說。只要他說了,絕不會有人允許他這樣亂來。
花冬青也看傻了眼,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玄鐵錐上沾染的可是見血封喉的毒,否則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要了白卓的命。
連商隱也愣住了,以命為對策的人,此生可算第一次見。
在場遍地嘩然,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直勾勾盯著越行鋒,看他何時倒下。
沈翎渾身僵硬,許久才去扶越行鋒。把手伸出去的一瞬,他聽到骨骼的聲響,關節有些許酸痛。
扶住越行鋒的那一刻,沈翎即發覺他的身體有點虛浮,然他仍是笑著。他的手心冒出冷汗,沈翎不知是如何逼著自己出聲:“你還好麽?”
越行鋒搖搖頭,咬著牙說:“還撐得住,別擔心。”
“你說這話也要有人信好麽!”沈翎忍不住吼了一句,此後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臂上撐著的重量略有下墜,沈翎用力攙住他,心思回到京城的某夜,他身受重傷,不斷沉重的身體,與那時無異。
越行鋒往沈翎肩上一扶,轉身對眾人道:“現在我與白卓中了同樣的毒,唯一不同的是,我還沒死。若當真是花家下的手,他們自會救我,但若不是,我勸你們,自求多福。”
花冬青掐住越行鋒腕上經脈,皺眉道:“你搞什麽!瘋子!你的功力是能穩住毒性一時,但又能穩住多久?你要是死了,沈翎他……”
“等著就好。”越行鋒咧出一個笑,遂一手攀去她肩上,在她耳畔竊語,不動唇形。
“交代什麽後事!滾!”花冬青臉色一變,把越行鋒狠狠推開。
那力道來得太過突然,沈翎一時沒穩住,與越行鋒一道摔在地上。不顧腰背疼痛,忙去扶他,卻見一口黑血已噴湧而出。
越行鋒面色煞白,死死握住沈翎的手,不住發抖,表情竟然還是笑著:“這毒的確很厲害,難怪白卓會死。”
沈翎的面色也不比他好多少,兩手緊緊將他握著,眼眶泛紅:“我知道,你不會。”
越行鋒點點頭,笑道:“當然,我怎能舍得你?我說媳婦啊,先送我回去,行不?”
只要他好好活著,說什麽都好。不知哪來的力氣,沈翎把他從地上攙起,與花冬青協力,一同將他送了回去。
*
隻聞白翔那時還在睡回籠覺,聽說越行鋒以身試毒,頓時嚇出一身冷汗。沈翌潛伏在那處看到這裡,便轉身離去。
推門進屋,即嗅得刺鼻血腥,平日裡嬉笑無賴的越行鋒,此刻居然臥在榻上吐血。而他的弟弟沈翎,死死把他摟在懷裡,眼眶通紅。
沈翌沒有說話,隻站在一旁看著,握劍的手漸漸收緊。
沈翎已是無措到了極點,反反覆複隻問一句:“你不是挺聰明,用什麽笨辦法。要是真沒有解藥,你會、你會……”
“你給我讓開!”花冬青試圖掰開沈翎交疊的手,“你擋著他胸口要穴,我要怎麽下針!”
“哦,好。”沈翎將他松開,趁越行鋒合眼,趕緊摸摸眼角那丟人的東西,但願花家的金針術能幫上越行鋒。
花冬青看不下去,責問他:“沈翎說得對,你真夠笨的!”
幾針下去,越行鋒的痛色已稍有緩和:“翎兒可以說我笨,可你怎麽就不明白?這個方法雖然又爛又土,但的的確確最直接、最有效。我就不信了……”
“不信什麽?”花冬青見他嘴角又滲血,面無表情道,“信了信了,少說話吧你。”
“好的。”越行鋒隻管躺在沈翎腿上,由他伺候著拭去血跡,一面安慰他,“你哭什麽?我還沒死呢?你知道的,很多事,我還沒做夠。”
“沒做夠才好呢……”沈翎糊著眼,順道連腦子也糊了,順著越行鋒的意思,就說了。
“呵呵,你可得好好記住這句話。”越行鋒心滿意足地合上雙目,“想睡會兒,你陪我。”
“好。”沈翎扯來被子給他蓋上,細心地掖好被角,“我陪你,你好好睡吧。”
越行鋒從被裡抽出手來,憑空晃了晃:“握著。”
沈翎明白他的意思,騰出手與他交握,一同藏進被裡。
花冬青瞥一眼,欲言又止,良久才說:“沈翎,先去吃點東西,他睡了。”
沈翎只顧摟著他,手臂又收了收:“不用,不餓。”
“看他能飽嗎?”花冬青莫名地飄出一句。
“表姐,你……”沈翎不知花冬青為何這般說話,話中一絲擔憂也無。不過,他已無力去深究,眼下陪著越行鋒就好。
“我去找他。”默在一旁的沈翌居然說話了,而且說了就往外走。
“別去!”這時候說話的,竟是方才貌似睡著的越行鋒。他兩眼有神,甚至探出手去,意圖阻攔沈翌:“我們等著就好。時機未到。”
“裝睡也用點心。”花冬青最後看一眼,端了血布盤子,出門去了。
沈翎像是沒聽見邊上的對話,愣愣把某人的手又給握了,重新放進被裡,小心捂著。

第136章何止陰險

兩天過去,越行鋒的狀況絲毫沒有起色,反而還嚴重了一些。幸虧花冬青每日早晚施以金針術,才得以控制。可是某人的心情隨著起起落落,已有兩日茶飯不思。

沈翎的身子本就單薄,一連餓了兩天更是單薄,若非之前在畫嶺練過一段時日,只怕現在早就同越行鋒躺在一道。

用花冬青的話說,若是因此傳出花家少主餓死的消息,恐怕這比白卓之死更博人眼球。

雖說花冬青對越行鋒已無眷戀,但為了沈翎,多多少少也須關照。然從越行鋒中毒到現在,她居然沒有一絲悲傷氣色,成天好吃好睡,跟死了情敵一樣心情舒暢。

如此不走心的態度,被沈翌看在眼裡,終究也是坐不住。提了劍,不知蹤影。

再次約了柴石州去山上,這一回,沈翌可不是冷面相待,一見他現身,立馬移步過去拎了他衣襟,兩眼騰出怒色,不似往昔。

柴石州任由沈翌扯著,一臉閑適,一副懶洋洋的姿態,令人生厭:“好不容易把人約出來,你就不能給點好臉色?沈翌,若我記得沒錯,你可從未對我笑過。”

“把解藥交出來!我知道是你做的。”沈翌眉目冷冽,像是一眼便可冰封千川。手中的力道不曾松懈,卻見柴石州笑意悠然,更是惱火:“交出來!”

“證據。”柴石州淡淡一言,“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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