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盯住那影衛,沈翎定能從他眼神中知悉一些,然而眼下為騙過樂淵,只能在旁做戲。
穆元……其他人?無論是誰,越行鋒皆無可能坐視不理。沈翎堅信這一點。
“是越行鋒。”
影衛的聲音輕若無物,然在沈翎耳中卻如同驚雷炸裂!所謂的其他人……是越行鋒?
沈翎再也無法冷靜,可此時此刻又不能顯露任何情緒,倚著木欄,手指發狠握住,指尖在暗處摳出痕跡。十指連心,即便手指再疼,也抵不過心痛。越行鋒是什麽人?豈是小小影衛能隨意捕獲的角色?但願聽錯了。
心念一起,還未得到絲毫安慰,便聞影衛道:“六殿下,該如何處置越行鋒?”
“要怎麽處置,還需要我教你?”樂淵笑出幾分肆意,他故意將聲音轉向木欄那頭,“他是南越王族後裔,能苟活到今日,也是夠了。你去吧。”
“是,殿下。”影衛得令之後,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翎依舊背對著樂淵,雖然腳尖還是悠閑晃悠著,但他的臉色已是一片慘白。他試圖說服自己越行鋒此時無恙,試圖說服自己這是樂淵的試探,但恐懼卻無法抑製地爬上心頭,如瞬間生長的荊棘,將心臟層層捆縛,千瘡百孔。
身後寂靜許久,樂淵步步走近,而沈翎渾然不覺。
樂淵故意在兩步外停駐,他沒有上前去看沈翎的表情,他想要看到的,是沈翎自己轉過身,向他苦苦哀求。
又是許久,沈翎回過身,臉上掛著鄙夷的笑,全無樂淵期待的痛色:“開船麽?”
樂淵略感驚訝,問他:“我剛才那麽做,好嗎?”看沈翎一臉茫然,又問,“我要殺了那個叫越行鋒的人,你覺得這樣好嗎?”
沈翎摳著鼻孔走到他面前,拿手在他華麗的衣衫上擦拭:“你不要事事來問我,你該問你山上的大王。回去複命吧。”說完,沈翎又撲回木欄看風景。
樂淵低眉一笑,又抬頭問:“我帶你回京如何?”
沈翎怔了怔,若無其事地張開雙臂:“如果京城也有這麽大的湖,我就回去。”隨後側目回去,詭秘一笑,“嘿嘿,沒有吧?”
“但是京城有你喜歡的鹹菜肉飯、黃骨魚頓豆腐、九味燒雞、酒釀龍骨湯……怎麽樣?只要你隨我回去,我請客。”樂淵說話不緊不慢,被沈翎拒絕一回,仍有著志在必得的眼神。
“真的?”沈翎撓著腦袋發愣,暗暗想著樂淵究竟在計劃什麽,先是把他弄出房間,再行引誘他回京,且是用食物為餌。若換了平日,飯菜哪有自由重要,可眼下正裝瘋,若所思所想還是那般,那就太說不過去。
然,想要回京,必先離開雁水。沈翎想到這一點,揚起笑臉:“說話算話。”
第148章街邊搓泥
應下樂淵回京之邀,沈翎徹夜未眠,推斷樂淵當面道出越行鋒被擒,並非空穴來風。
樂淵試探謹慎,恰恰證明越行鋒正四處尋人,且驚動到他,而他也的的確確遣出影衛抓捕。奈何行動失敗,最終只能以如此方式作以威脅。
沈翎在想,若樂淵當真擒得越行鋒,絕無可能是威脅那麽簡單,指不定已將某人打得半死不活,直接拖到他面前,逼他就范。
明日即將啟程,沈翎開始計劃如何在樂淵的眼皮下,神鬼不覺地知會他人。
留字?買通路人?一切都太過明顯。
沈翎垂頭沉思,見衣襟交複處,有一抹銀色若隱若現。他說:“真是獨一無二。”
天未大亮,樂淵一行人便從雁水起行,柴石州與眾位雁嶼門高手護衛左右。裝作癡傻的沈翎本想蹦上馬背,最終讓樂淵拽回車輿,以六皇子之尊,貼身看護。
被人死死看著,莫說沒了自由,連開溜也不能。沈翎想著想著,不慎讓口水嗆了喉嚨,頓時咳得滿臉通紅,心說就算騎馬,也未必逃得過柴石州的爪子。
為免讓樂淵近身看出破綻,沈翎盤算著裝睡,哪裡曉得因昨夜未眠,眼下是真的睡了。
即便如此,沈翎也不敢睡死,有生以來第一次睡得如此小心翼翼,生怕錯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終究是誠心感動上蒼,在日暮之前,車隊駛入一處不知名的小鎮,沈翎有了一次機會。
恰好馬車停在客棧前,恰好客棧老板異常囉嗦,恰好柴石州說得太久,惹得樂淵挑開簾子去看,又恰好車駕的後壁可以松開……於是,沈翎趁機溜了出去。
但他沒溜得太遠,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腳程及不上隨行的任何一人,所以,在不遠處,他停下了。
是街邊的一群小孩在搓泥巴玩,方才駛進鎮子,沈翎被一串歌謠吵醒,罵罵咧咧地起身,意外瞧見他們在捏泥人,頓生一計。
此時,柴石州帶人追上,樂淵亦緊隨其後,然他們見到眼前此景,皆是愣住。
沈翎的一身裝扮乃是樂淵親手所選,華麗麗的清秀人兒,卷起衣袖就蹲在路邊,還一手抓起一坨泥巴,連路人都驚呆了,紛紛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