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尋安慰自己,或許她在死前想起了自己,只是來不及喊他去病床前看看。
後來,他聽苟雲說,母親在那邊收養了一個孩子,床前一直有人照顧。
繆尋:“哦,那,挺好的。”
之後也沒有人來安慰他。
葬禮上,他還是為女人流了淚。
雖然她不算個好母親,可她或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會耐心聽他結結巴巴說了什麽的人。
“向導醫生”也是。有時候他吐字不清,對方從來不會打斷他接過話頭,也不會喪失耐心。會等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說清楚,再溫和給予回復。
假如“向導醫生”一直是“向導醫生”就好了。在小黑屋裡邊道歉邊無情壓榨他的男人,他也可以當作不存在。
某個周四,繆尋在去上學之前問:“我今天還,還能回來嗎?”
薛放的黑眸轉向他,真切問:“你不想回家?”
“也不是……”他不想去常務官那裡挨打。
“我和苟雲聯系一下,之後給你回復。”
沒有立即答應下來。
繆尋去了學校,十分鍾就要看一下終端消息,直到放學時看到門口的飛行器照例來接,他才狠狠摁滅了電源鍵,面無表情走上去。
沒關系。只不過挨神經病三個小時折磨,晚上回到家睡一覺,明天在學校糊弄一天,星期六又可以去向導家裡了。
被鞭打的途中,他就是這麽翻來覆去想的。
三小時後,他被血肉模糊地丟在路邊。
他摸摸口袋裡的公交卡,系緊了外套,哼著歌毫無感覺地等公共空軌到站。
還好這是普通人區,沒有鼻子很尖的哨兵,他皮膚不白,也沒人看得出他在失血。
晚高峰時間,人潮蜂湧,繆尋被擠到角落。他百無聊賴嚼著泡泡糖打開終端,跳出十多條信息,二十多個未接通訊。
繆尋一條一條越翻越快,啊,全……全是他的!
回過去通訊,隻嘟了一聲就接通了,還是安穩低啞的嗓音:“去哪了?和同學出去玩了嗎?給你發了信息。我和苟雲談過了,你這個月剩下時間都住在我這裡,可以嗎?”
明明已經都安排好了,還是要固執地問一聲“可以嗎”。
繆尋咬著嘴唇,低下頭小聲回:“好……”
“你怎麽了,聲音不太對。”
“沒,沒事。”其實是很高興,高興到想立即下車飛奔過去。
“我現在去接你。”
“不用!”繆尋忽然想起背上的傷,驚慌拒絕。
“給我發定位。”
“……我等會自己過去。”
“定位。”
“你好固執……好,好嘛,等會給你發。”他得找個藥房買點傷藥趕緊塗一塗。
“不用了。”小黑屋向導在那邊冷淡說,“查到位置了。拿著包到門口等好。”
繆尋:“???!!!”
三分鍾後,尚未到站的空軌列車忽然慢慢停下來,車門懸空打開,外面的飛行器對接過到門裡,腰間別著粒子槍的家仆隔出空間,低喊一聲:“少爺請進。”
繆尋抱著書包,和其他普通乘客一起,瞠目結舌望著俊秀儒雅的青年走進車廂。
“很抱歉,耽誤大家出行時間了,家裡的小輩需要照顧,我來接一下。這次和下次車費我替大家出。”
薛放視線轉過一圈,停在繆尋呆愣的臉上,忽而綻開笑容,朝他溫柔招招手:“到我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