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艙室裡藏滿了通緝犯,非法移民和窮人們。俊秀的少年牽著漂亮孩子的手一出現,全艙人若有似無的打量就沒停過。
他們剛坐下來,對面目光熠熠的男人就打招呼:“你們倆小子去哪?”
容少爺沉默不語,自顧自打開背包取出食物。用高分子保鮮錫紙包的三明治,能保證食物一周不變質。
三明治遞到繆尋手裡,揭開錫紙,露出顏色鮮美的番茄和生菜,中間夾著一大塊肉排,他嗷嗚咬了一大口,菜與肉原汁的香味在封閉的空間裡四溢開來。
很多人都不自覺吞咽著口水。
這可不是下等人吃的“假”三明治,裡面不是風味壓縮營養料,而是真的新鮮食材。
“喔,那是番茄嗎?居然真的有黃色的籽。”乾瘦的男人清清嗓子,“其實我是個詩人,也寫過讚美番茄的詩,你們想聽嗎?”
他的眼珠子一直黏在繆尋手上,甩也甩不掉,以至於繆尋不高興地說:“你都沒,沒見過番茄,還能寫出詩?”
詩人昂首回答:“世人親眼見證星辰爆炸的又有幾人?讚美星光燦爛的詩還不是層出不窮。況且——”
他神秘兮兮地摸出個標簽模糊的瓶子,倒出兩顆小白片,扔進嘴裡心滿意足嚼了嚼,“唔~有了這個,我就能源源不斷寫出詩句。要來兩片嗎?”
他熱情倒了兩粒,要遞給繆尋。孩子卻挪騰挨近了少年,斷然拒絕:“我不吃別人給的東西。”
容少爺欣慰之余,警告地瞪了詩人一眼,拉著貓去人更少的舷窗。
他們倆靠在牆上,一人一杯酸奶就三明治。繆尋吃完了自己那份,打了個嗝,剛要習慣性喊一句“我還餓”,容少爺就掰下還沒咬到的那一半,塞到他手裡。
繆尋想了想,把它包起來,揣進自己的小包。
“怎麽不吃了?”
繆尋絞了絞手指,“我等會再餓。”
少年溫柔撫著他的腦袋。
他趴在少年膝頭,小聲抱怨:“這裡味道好怪,汽油味,口香糖味,還有爛蘋果味……”
“爛蘋果,是說我的信息素嗎?”在舷窗出氣口抽煙的女人笑了一聲,眼尾皺起褶子。但仔細看,她其實很年輕,隆起的腹部顯示她正孕育著新生命。
“你是異能者嗎?”繆尋睜大眼睛問。
“我?不是,我隻覺醒了一部分能力。”女人走過來閑聊,“我在工廠做活,和一群機器人一起。就那種工廠,你們知道的,做‘小綠卡’的。”
繆尋真誠地問:“之後呢?你覺得無,無聊嗎?”
女人忽然愣住,被嗓子裡的煙嗆到,咳了好一陣子才直起腰感歎:“無聊啊……工作十年,工廠車間裡只有我一個活人。我自己搞不懂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了。”
辭掉高薪的管理員工作,隨便找個男人懷孕,脫離冰冷重複的機械工廠,才找回一點活著的感覺。
她抽完一根煙,眼神飄忽,仿佛已回顧完枯燥的一生,看到這兩個尚未真正開始人生歷練的孩子,情不自禁說了句:“所以自由最重要。我想生個孩子,給他最大的自由。”
人類從不缺乏美好願景。
可惜登上這艘船的人,又有誰是真正自由的呢?
容放收緊手臂,把腦袋埋到貓身上,一股生機勃勃的奶甜,沁進肺脾,衝淡了移民船上的惡臭。
凌晨時分熟睡時,有人把手伸進了他們的包。
繆尋第一個睜開眼睛,撲向少爺腳下裝滿食物的包,狠狠咬上那隻手。
“嗷!!臭小子!”詩人嗑昏了藥,滿眼血絲形態瘋癲,一腳朝繆尋踢過去,被醒來的容放擋住。
詩人咧嘴狂笑,和他們爭奪撕扯起背包,拉鏈崩開,食物四下掉落,這下整個艙室的人都醒了。
嬌生慣養的少爺,養在深閨的貓,加在一起也架不住地痞流氓和窮惡毒蟲們的下三濫圍攻。他們垂涎這一刻,已經等得太久了!
三天的食物被瓜分,大聲嚼咽混雜著搶奪聲,一個三明治染上至少三個人的血,才能扒開咬上一口,又馬上被一拳擊倒,由下一個勝利者品嘗。
槍聲響起,刀刀見血,為了一包食物徹底殺瘋了。向往自由的懷孕女人,死不瞑目倒在他們面前。
繆尋在這幅猙獰的人間煉獄面前驚惶後退,一隻手及時覆蓋在他臉上,擋住視線——
“閉上眼睛!小咪別看。”
清淡的海鹽味安定圍繞著他,繆尋和少爺躲在角落,但剩下的人根本沒準備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