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時間不等人。”薛媽媽嚴正板起臉,送他倆到門口。
繆尋看出薛西琳有話想單獨對薛放說,就主動打聲招呼,說要先進屋休息。
薛西琳愉悅和他道聲晚安,等人一進去,轉身就變了臉色,拉著薛放專門找了間隔音室談話。
“他是融合體,你之前沒告訴過我。”薛媽媽松懈下來,滿臉疲色。
“我希望您以正常人的視角看待他,所以就沒主動說。”薛放察覺出一絲不對,反問著,“有什麽不妥嗎?”
“不是不妥。之前馬戲團也接收過類似的人。但精神體融合跟肉身義肢或外骨骼改造差別大了。不管是改裝義肢還是轉移記憶綠卡,都是動及身體,沒有‘傷筋動骨’觸碰到靈魂……”薛西琳找了把椅子坐下來,目光淡遠,卷煙夾在她的指間,一閃一閃忽明忽暗。
她忽然抬起銳利的眼,“薛放,你有沒有想過,他的精神域崩塌其實和融合手術有關。”
面對提問,薛放一愣,隨即脊背發涼,冷汗唰得冒出手心。
對啊……隨便想想也知道,把象征著異能者靈魂的映射強行困在一具軀體裡,和肉身融合,被強行擴容的精神域怎麽能安寧平穩下來?肯定多多少少會出現問題。
由於異能者精神波動強大,存在於四次元空間的精神體也相當於氣壓平衡器,能幫助釋放走多余的精神壓。
就好像當年覺醒後激發不出精神體的容少爺,積蓄的壓強過大,從而留下巨大的精神裂縫。
而融合了自己精神體的繆尋,也間接等於沒有外放精神體,恐怕從來沒真正釋放過精神壓。只不過他之前年輕氣盛,戰損又頻繁,大家都會下意識把他的狂亂往“失憶洗腦”,“傷痛過載”方面想,根本不會想到這一層去。
況且,這也不是人人都了解的常識。薛放是因為少年時代參與了太多次異能者精神類的治療,在不斷的嘗試中,才窺見到一點精神體與靈魂影響的真相。
薛放現在的感覺,就仿佛養了一隻折耳貓,度過相處蜜月期後,開始眼睜睜看著它生病疼痛,在骨骼扭曲中掙扎求生,他心痛帶去醫院祈求治療方法,卻被直接判下死刑,並告知——
它之所以會生病,是因為它是折耳貓。你因此買下它,它也可能因基因病而痛苦死去。
“您說馬戲團之前收留過類似的融合體,有沒有人成功分離出精神體,活到最後的?”薛放抱著一絲希望問。
薛西琳沉吟片刻,準備實話告訴他:“幾乎活不過三年都死了。分離精神體……哪有那麽容易,你以為跟拿膠水粘起來一樣,簡單撕掉就行了嗎?
“那種融合方法我見過,相當於把你的意識打碎和精神體攪在一起,這樣才能密切結合。那樣的精神體和靈魂就像兩團揉在一起的面,是分散融合的,根本沒法分開。”
薛放肉眼可見地灰敗下去,嘴唇動了動:“……沒關系,我們還沒找上皇帝,還有很多希望。”
薛西琳奇怪望著他:“你哭喪個臉幹嘛,我話還沒說完。”
薛放:“?”
薛媽媽:“我剛剛說的是‘幾乎’,但也有人活下來的。”
“所以是用什麽樣的辦法!”薛放迫不及待問。
薛媽媽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口:“不要精神體了,也不做異能者,割掉精神域當回普通人自然就沒那麽多事了。”
“也就是說……”薛放忽然喪失了言語能力。他想到了,那種後果是什麽。
薛西琳點頭:“沒錯,你們就沒有契合度可言,靈魂共鳴更不會有。結合時的快樂,互相理解的舒心,所有的一切都會歸零,你再也體察不到他的情緒了。”
就像她當年和容渙一樣。
身體再緊密,當存在隔斷思維交流的牆,也會不可避免地生出嫌隙。
“我會考慮的……”
薛放喃喃說完,恍惚地走回他們在馬戲團的房間。
做回普通人,繆尋會同意嗎?而他自己……會不會因為生活和交流上天差地別的改變,而產生巨大落差感?嘗過“靈魂共振”那種令人毛孔舒暢的珍饈滋味,要怎麽回去吃糠咽菜?
而且他實在沒有辦法想象不和繆尋精神接觸,獨自做一個向導。
身為普通人的繆尋,不會需要他的精神疏導和沒日沒夜地展開過濾網,那時候,他對繆尋的意義還有現在這麽大嗎?
薛放抖著手刷了房卡,剛踏進去一步,熱情的小野貓就撲過來,嘻嘻笑著扒開自己的絨毛耳朵:“要看我的耳朵縫嗎?”
熱情的邀請,顯然繆尋的心情很不錯。
薛放深吸一口氣,沉暗地開口:“繆尋,我要告訴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