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躺到病床上,再一偏頭才看到,兩個包子和一盒小米粥安安靜靜地躺在床頭櫃上,想來是陳黎野給他買來的早飯。
柳煦一點食欲都沒有。
但如果不吃東西,地獄安排給他的食物中毒的症狀就說不定會莫名其妙地加重,說不定還會讓他再住院一天,也就又有一天見不到沈安行了……
一想到這個,柳煦就眉角一跳,嘖了一聲,隻好認命地爬了起來,揭開了小米粥的蓋子,跟它有仇一樣吃起了飯。
他一邊憤恨的嚼著包子,一邊偏過頭,看向窗外的天。
此時正是寒冬臘月,寒風在外呼嘯而過,呼呼的聲音聽得人心煩。
天也藍的令人心煩。
這麽看著看著,柳煦忽然間就想起了高中那年。
高二那年,他和沈安行坐在緊挨教室走廊那排的最後面。
沈安行那時候總是睡覺,偶爾醒來,就看著外面的藍天發呆。
柳煦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窗外的藍天和雲。
後來盡管他們關系好了些,沈安行也一直這樣。
柳煦不明白,有一次上語文課,他就趴下來了一些,偷偷問沈安行到底在看什麽。
沈安行看著外面發呆,啞聲回答:“看天啊。”
柳煦莫名其妙:“我知道啊,我是問你有什麽好看的。”
沈安行這才終於舍得看他一眼了。
他那時候眼睛裡沒有光彩,也沒什麽對一切都感到厭煩的色彩。
他只是麻木,也只有麻木。
柳煦無數次回想起來,都隻想得出這麽一個形容詞。
麻木。
沈安行就那麽麻木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說:“沒什麽好看的。”
“……?”
柳煦不明白。剛要再問點什麽時,沈安行就又說:“很煩。”
柳煦:“……啊?”
柳煦更不明白了。
“藍的很煩。”沈安行輕輕對他說,“外面的天。”
確實很煩。
沈安行死後,柳煦才終於明白了他的感受。
那是在滔天的無力感和被迫接受的壓力之下,滋生出的對世間的麻木厭煩。所以不論水多清天多藍火燒的雲多好看,在他們眼裡,都是被世間的麻木厭煩浸泡過後,留下的刺眼聒噪。
煩死了。
柳煦這麽想著,突然就好想沈安行。
他想起沈安行在地獄裡焦急喊他的樣子,想起沈安行傷痕累累又抱著他咬牙向前的樣子,又想起他在橋上受著痛又堅持跌跌撞撞向前走的樣子……
柳煦越想就越想見他。
手上已經因為滴速太快而開始隱隱作痛,但柳煦不想理。
他吃的味同嚼蠟,一點兒意思都沒。
過了幾分鍾後,他就狠狠將最後一口粥灌進了嘴裡。
完事兒,搞定。
柳煦脾氣暴躁的把食物殘骸和盒子收拾了起來,塑料袋一系,往櫃子角落裡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