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行趕緊跟了上去。
手術室中央立起了四面藍色屏風,還有一盞白燈在其中冷冰冰地照耀著。有儀器的滴滴答答聲在很規律地響,像是在倒計時。
柳煦跑了過去,看到沈安行依然渾身是血地躺在手術用的台上。
他臉上仍舊還都是血,一隻眼睛似乎已經睜不太開了,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剪掉了,正鮮血淋漓地耷拉在兩邊,露出一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肉模糊,心口上貼了一些鐵片,那些鐵片連著許多細線,連在一旁正滴滴嘟嘟響的儀器上。
因為手術,沈安行身上也開了很大的一個洞,就隻用了一塊厚厚的白布罩住,算是給他留了個體面。
他戴著呼吸器,微張著嘴,睜著雙眼,眼皮在不停地抖。
呼吸器一亮一亮,沈安行在很努力地盯著照著他的那個白燈。
沈安行站在第三者的角度,這才知道原來當時是這個樣子。
他居然是這個樣子。
他自己在一邊看著,都不禁抬手擋了擋臉,覺得實在太過衝擊。
柳煦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被眼前的情形震得動彈不得。
片刻後,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沈安行,跑了過去。
可眼前這一幕太令他難以冷靜,他又踉蹌了一下,幾乎是摔到了手術台前。
“沈安行!!”
柳煦一邊喊著一邊伸出手,他似乎是想摸摸沈安行,可沈安行身上全都是傷,他又不知該去摸哪兒才好,一雙手就隻好在半空中慌張無措地顫著。
沈安行那時候聽不太清周圍,直到柳煦喊著他跑到他身邊來,他才意識到有人來了。
沈安行傷得太重,動一動都疼得不行。
他只能輕輕歪一歪腦袋,努力地將目光投向聲音的方向。
他的呼吸聲被血染得沙啞,聲音更是啞得嚇人。
他很小聲很小聲,氣若遊絲地喚了一聲:“楊花……?”
柳煦連忙回應:“是我!!”
得了回應後,沈安行那一雙眼裡亮起了些回光返照似的光。
他嘴角痙攣似的抽搐了起來,拚死努力了片刻後,才終於揚起了一個顫抖得不像樣的笑。然後,他又努力揚起已經毫無知覺滿是鮮血的手,想去摸摸柳煦。
柳煦見他一隻手顫著揚起來,慌忙抓住了。
“你來了啊……”沈安行啞聲問他,“那……是結束了……?”
柳煦知道他說的是手術的事,連忙點了點頭。可點過頭之後,他又怕沈安行看不到,隻好又補充道:“結束了,都結束了!你沒事了……沒事了,你放心……我馬上去給你辦出院,你別怕,你別怕……”
他越說越說不下去,越說越底氣不足,到了最後,話就成了一片哽咽。
“……你別怕……”
沈安行朝他啞聲笑了。
“我不怕。”他說,“你在這兒呢……我不怕。”
柳煦:“……”
柳煦再也說不出話來了,他緊緊握著沈安行的手,把自己的臉埋進他鮮血淋漓的手掌之中,漸漸泣不成聲。
“……楊花。”
沈安行費力地呼吸著,對他說:“別哭……我不疼。”
“我都習慣了……一點兒都不疼。”
他越是這麽說,柳煦就哭得越是厲害。他把臉埋在沈安行的手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楊花。”
沈安行問他:“我是不是……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