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坐在原地,愣愣地傻了片刻後,就猛地一把抓過了他的手,死命地把袖子往上擼,又把他手上的黑色長手套狠狠地拽了下來。
沈安行這一次再沒有試圖掙脫,他深深低著頭,任由柳煦去扒開他拚命埋藏起來的真實。
沈安行越這樣,柳煦心裡越急越慌。
可越急他越難拽開沈安行的手套,就那樣手忙腳亂地又拽又扯了老半天后,柳煦才終於將黑色的長手套從他手上全扒了下來。
隨後,他就被映入眼簾裡的一幕嚇得當場怔住。
沈安行的大半個手掌,都變成了一塊散發著陣陣寒氣的冰。
根本看不到任何肉色與血,那是一片很純粹的冰——就和柳煦剛剛看到的他所操縱的冰山一樣。
柳煦徹徹底底地傻了。
他端著沈安行的手,一時間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麽都沒辦法思考。
過了好半天之後,他才聽到沈安行聲音顫抖地對他說:“我說不出來。”
他這一句話把完完全全傻了的柳煦拉了回來。
柳煦如夢初醒,他抬了抬頭,看向沈安行,完全反應不過來:“……?”
“……我說不出來。”
沈安行又顫著聲音對他說了一次。
他根本不敢抬起頭,就那樣深深地埋著頭,對柳煦說:“我知道……我也記得,答應過你什麽……”
“可我真的說不出來……”
“我一回來……一回到人世間,看到你這樣……看到你變成這樣,我真的說不出來……”
“我……我不管這個東西會不會要命,也不管會不會挫骨揚灰……我得護著你啊……”
“是我死了才害你這樣的……我就是個廢物啊,我除了這個能力,什麽都沒有了……”
“……我只有靠這個……才能護你。”
沈安行一邊語無倫次沒頭沒尾地說著,一邊收回了手,縮起了身子,再張開嘴時,就有陣陣白色冰氣從口中飄了出來。
“……我只有這個了。”
他端著已成了冰的雙手,縮做一團微微顫抖,輕輕地喃喃著說:“我只有這個了……”
“對不起……楊花。”
“……對不起……”
他聲音顫抖,聽起來像是想哭。
可死人沒有眼淚,他哭不出來。
第124章陰陽佛(十四)
“要一起住宿嗎?”
——這是八年前,沈安行生日的那天晚上,柳煦對他說的一句話。
當時已經很晚了,兩個人都已經洗漱完畢,沈安行不好意思和柳煦睡一起,柳煦便給他找出了一床被褥來,讓他在自己房間裡打了地鋪。
沈安行那時正趴在地上鋪著床。剛鋪到一半,柳煦就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他這麽一句話。
他一時愣了,回過頭去,詫異地眨了眨眼。
柳煦那時正蹲在被褥另一頭幫他鋪床。沈安行回過頭去看他的時候,就見到他正摸著下巴,在很認真地一邊看著他一邊思索。
柳煦很認真地對他說:“反正高三也要強製住宿啊,咱倆提前半年住進去也沒什麽吧,還能提前適應。”
“……不是。”沈安行說,“怎麽突然說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