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柳煦說,“我覺得就是……這個女人和男人在酒吧裡認識,然後相愛了,再然後,女人生了孩子之後男人就劈了腿,女人就認為是孩子的錯,所以把男人殺了之後,就把孩子也殺了吧?”
“是也不是。”沈安行說,“其實還有幾篇日記的,但是我懶得翻了,太麻煩。總體來說,就是這個男人在女人懷孕期間劈了腿,女人覺得把孩子生下來就能把男人挽回來,畢竟這世上很少有男人不愛自己的骨肉。”
“可沒想到,孩子生下來了以後,男人不但沒有如女人所想的一般回到家裡,還十分生氣地讓她趕緊帶著孩子滾出去。”
話說到這裡,柳煦已經明白了:“所以女人傷心欲絕,殺死了男人?”
“沒錯。”沈安行道,“這是個用情至深的女人,對愛情很偏執也很瘋狂。在殺死了男人後沒幾天,就又越看自己的孩子越像男人。畢竟她殺了人,又怕男人附在孩子身上回來索命,所以就又殺死了孩子。”
“懂了。”柳煦說,“所以殺死孩子的時候,她確實是希望孩子徹底消失的,就選擇了把他衝下馬桶。畢竟才是個嬰兒,碎屍之後是可以直接衝下去的。”
“沒錯。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那個嬰兒從下水道裡掏出來。”沈安行說,“這事兒我來辦就行,你在一邊等著。等全都拿出來之後,你就可以出去了。”
柳煦聽了這話,心裡當即咯噔了一下,連忙又拽了一下他:“你等會兒!?”
沈安行知道他要說什麽,他也沒急著要去把那個鬼嬰兒給掏出來。
柳煦一拽他,沈安行就乖乖地順著他的力氣,往他那邊一歪身子,離他更近了些。
兩個人幾乎是臉對臉。
他們離的很近,近的柳煦能把沈安行身上死亡的寒意感受的更加清楚,沈安行也幾乎能把柳煦眼裡顫抖的不安與不舍看得一清二楚。
沈安行心裡明白,對柳煦來說,他這一番話無異於說在說,“又該永別了”。
沈安行便笑了一聲,對柳煦說:“你冷靜一下,先聽我說,我不是要跟你說拜拜。”
柳煦一怔。
“現在還只是我的猜測,楊花。”沈安行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更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這樣。但如果順利的話,我可能能回去。”
柳煦有些茫然:“回哪兒?”
“回到人間。”沈安行回答,“也就是回到你身邊。”
這話如同一道天雷墜下,直接把柳煦給劈傻了:“……??!?!!?”
他登時眼裡炸開一片震驚,手都跟著一哆嗦。他張開了嘴,想說點什麽,但卻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只能震驚的張著嘴,一個音兒都蹦不出來。
沈安行卻微微低下身去,到了一個能和他平視的角度。然後,他就看著柳煦說道:“你冷靜一下,聽我仔細說。你可能接下來要不停地進入地獄……這也是之前我為什麽猶豫要不要這麽做的原因,雖然我會跟你一起,但是你怕鬼,我不太舍得。”
“……可能有點對不起你,但是,楊花。”
沈安行說到此處就頓了頓,然後收回了手,輕輕歎了一聲,又接著說:“你今晚也看到了,白天的那些你也見到了。這樣的事情,還會有很多……而且都是因為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你的罪很大可能就是我。都是因為我,你才會在這裡。”
“……我不想讓你受苦,更不想成為讓你受苦的原因……但我想回去。”沈安行說,“我做夢都想回去,楊花。”
“我答應過你的事,還一件都沒有做。”
“我會保護好你,所以拜托你……不要害怕,闖下去。”
“……讓我回去吧,楊花。”他說,“我真的……真的,很想回去。”
沈安行說這些的時候,眼睛裡有什麽東西在閃爍。柳煦恍惚間就看清了那在他眼睛裡閃爍的光輝,他看見那光輝裡正是他們最年少的那一年。
他們好似隻年少了那一年。
那是高三那一年。那一年裡,他們為了贏,拚了命地想往高處走。
沈安行說想離開那個父母都在的城市,於是他們倆查遍全國大學,把目標定在了臨海的D市海洋大學。
然後,他們想盡辦法,榨乾夜色和所有的時間,把成績使勁往上面提。
一切都是為了贏,為了離開。
沈安行比誰都想逃開原生家庭,他想和原生的一切說再見。
他很期待逃離後的日子。所以那年,他就經常會和柳煦說,等上了大學,他們可以在外面住,他可以勤工儉學去打工,他想和柳煦租一個房子,然後養一隻貓。他還想每個晚上都抱著柳煦睡,他想在冬天裡給柳煦買奶茶回家,他想帶柳煦去看一場演唱會,去遊樂場裡看熱鬧的夜場——
從前的沈安行每天都在陰暗裡活,活一天是一天,從沒有規劃過什麽。
所以高三那一年,他規劃了所有。
他所有的未來,都在柳煦和滿天星身上。他說這些的時候,眼睛裡都在發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