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江虞說過的,那雞飛狗跳一團糟的家庭。
程蘇然心顫了顫,直覺或許會觸碰到從未踏入的世界,她既抱有期待,又有些害怕。期待是因為她太想探索屬於江虞的全部,而害怕是因為她能感知到,撕扯傷疤必然伴隨著血淋淋的陣痛。
她不能為了滿足自己窺探的欲望而去撕扯江虞的傷口……
“葉女士患癌住院了,需要幾十萬,蔣志軍是來要錢的,我不給,他無能狂怒。”江虞嗤笑一聲,眼裡滿是嘲諷。
腦海中閃過辦公室那一幕,程蘇然心有余悸,不由捏緊了拳頭。
“我不僅一分錢不會給,我還要祝福她早日被病魔戰勝,哈哈哈。”
“我可怕嗎?”
“然然,你有沒有想過,你認識的我其實是假的?你看,金玉裡面都是敗絮,我那麽醜陋,那麽不堪,渾身都是戾氣,都是恨……”江虞幽幽地看著程蘇然,晦暗的眸子裡盡是瘡痍,從中透出嘲諷的笑容。
她沒醉,她意識很清醒,只是肢體行動遲緩。
程蘇然抓住了她的手,卻不知能說些什麽。她至多能想象到江虞和家裡關系並不好,就像自己寄人籬下那般,所謂的兄弟姐妹,都一樣。
“你害怕嗎?”江虞凝視著自己被握住的手。
程蘇然搖頭:“不怕。”
“為什麽?”
“因為我知道,我親眼看見了……你不是那樣的人。”
第105章
昏黃的燈影落在程蘇然臉上,為她整個人鍍了一層柔和的暖光,奶油般的肌膚像覆了釉。她手心的溫度逆流而上,沿著手臂源源不斷流進江虞心底。
她總能輕易撫平她所有的情緒。
江虞直視著那雙眼睛,沸騰的心沉寂下來,忽然,她轉開臉,抽出手,扶著床顫巍巍站起來。
“你去哪裡?”程蘇然跟著起身。
“別動。”
“?”
“你就坐在這裡,不要轉身,我有話對你說。很多話……”江虞聲音低啞,滿身的酒氣燒得腦袋滾燙,她隨手抓了隻兔子娃娃抱在懷裡,一步一步走到窗前,擋住自己的臉。
刹那間,程蘇然明白了江虞的意思。
——她不想被看見自己撕扯傷口的樣子。
江虞每個動作,每個眼神,每句話,都像是與她有著心靈感應,她知她所想,思她所思。
程蘇然乖乖背過身去,靠著床坐下來。
指尖不安地摩挲著地毯絨毛。
空氣如同死水。
等了許久,仍不聞身後人說話,程蘇然越來越感到不安,就在她想要轉身時,江虞終於開口:“其實我的原名是江挽因……”
過去要從名字說起。
她帶著醉意的嗓音有幾分慵懶,聽起來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在程蘇然看不見的背後,江虞把臉埋在兔子玩偶毛茸茸的頸下,只能呼吸到一點點空氣。每說一個字就像捅自己一刀,但她感覺不到痛。
從出生到長大,從逃離到退休,上萬個日日夜夜中發生的點點滴滴,早已在她腦海裡回閃多次。
她大概真的麻木了。
可對另一個人來說這一切都無法想象。
程蘇然背對著江虞,手指深深地摳進了地毯裡,當她聽到有關高考的部分,身體止不住顫抖起來,一湧而上的怒火衝垮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