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發布完交易消息,她便去了學校圖書館,傍晚吃飯才看見買家發來的消息。對方正好在離酒店不遠的商業街玩,於是約了七點大門見。
而江虞回酒店的時間都在八九點,或者不回。
誰知東西轉出去沒多久,江虞就提前回了酒店。她心虛害怕,想過會不會正好被撞見,卻又覺得不可能那麽巧合,後來江虞問她套裝好不好用,更是讓她放下了心。
可現在——
程蘇然迎上那冷冽的目光,手心攥緊了衣角,“姐姐你……看見了?”
江虞沒說話,隻靜靜地覷著她。
無言算是默認。
程蘇然霎時心涼了半截。
她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那天晚上姐姐看起來不對勁。她的直覺沒有錯,她的敏感也沒有錯,卻始終以為是自己做了“壞事”心虛所致,催眠自己多想了,生怕露馬腳。
任誰看到自己送的禮物被轉賣都會生氣吧?
更惡劣的是她撒謊。
可是……
金主竟然在意這個?在她們之間冷酷無情的包養關系下,竟然會為了這種事大動乾戈,記到現在?
一絲微妙的情緒在心底蕩漾,像沸騰的水冒著泡。
她看著江虞。
江虞也看著她。
“對不起,姐姐……”程蘇然眼睛泛酸,聲音低了下去,“我不該把禮物轉賣掉,更不該撒謊騙你。”
“姐姐送的禮物很好,只是對我這種年輕、閱歷淺、沒見過大世面的人來說,它更像一種會上癮的誘惑。我不敢高估自己的自控力,也許用過它之後就很難再戒掉,而我目前的能力負擔不起它,就怕習慣了之後回不到以前了。”
“我當時想,它要一直用下去才能維持效果,對我來說是昂貴的消費品,不是必需品,這樣挺不劃算的。如果把它賣掉,就不是誘惑,而是資源……”
程蘇然說著說著有點哽咽,頻繁地眨動眼睛,好似在極力控制著什麽。
她是金絲雀,她大可以理直氣壯地伸手向姐姐要錢,趁著三個月期限還沒到,多撈一點,多享受一點。但是然後呢?協議到期之後呢?習慣了奢侈生活,習慣了揮金如土的她,要怎麽辦呢?
她也許會迷路,也許會墮落,她選擇被包養的目的終究變成了“享樂”。
可那不是她的本意啊。
在她看來,與其說江虞是她的金主,不如說是變相的資助者。她心裡對她多少存著一點感激。
“姐姐,謝謝你的好意,以後還是不要送我貴重物品了,這也不是協議內你的義務。它們放在我手裡除了賣錢沒什麽用處,何必呢,你把它們送給更值得的人不好嗎?”程蘇然笑了笑,眼角不小心擠出一滴晶瑩。
她飛快地抬手抹去,仰了仰頭,繼續說:“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
話未說完,她突然起身走到窗前,鑽進簾子背後。
江虞仍保持著原坐姿不動。
走了神。
女孩的話回蕩在耳邊,恍惚間,她想起了曾經的自己。時尚圈看起來是那麽的光鮮亮麗,她初入其中,差一點就花了眼。
那年她與小朋友一般大。
江虞側過臉。
落地窗半開,米白色窗簾微微拂動著,女孩纖弱清瘦的輪廓在中間剪下一道陰影,涼風攜來細微的抽泣聲,壓抑而克制。
如果這算是欲擒故縱,小朋友的演技就太完美了,該讓她混娛樂圈的演員朋友來學習。
一點罪惡感浮上心頭,很快又被她揮去。
她沒有心。
她隻忠於自己的感受。
坐了一會兒,抽泣聲依舊斷斷續續,江虞皺了皺眉,站起身,從木盒裡抽了幾張紙巾,朝窗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