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鏤空的木製花紋,可以看到兩雙長腿走得很近,幾乎碰上。紙屏風上人影交錯晃動,朦朧不清,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窗外,天氣正好。
池塘中,小荷露出尖尖的小角,嫩生生的,熱風輕輕拂過,吹得荷葉尖尖一顫,又落回到水下方,沾上了清澈晶瑩的水珠,順著荷葉流到尖尖,墜著欲落未落,過了一會,才像是無法承受這重量似的,溢出滴下,落回水面,蕩開一圈淺淺的漣漪。
一隻蜻蜓飛過,似乎對這鮮豔嬌嫩的荷葉格外喜愛,停立在小尖尖上,細長的足肢緊緊抱住,透明的翅膀微動,尾巴翹起,低頭碰上了尖尖,流連忘返,仿若一幅美麗至極的水墨畫,意境極佳。
小荷,花香,蜻蜓,組成了夏日的一幅美景,令人難以移開視線。
只可惜,殿內兩人都無暇欣賞,小半個時辰後,他們才從屏風後面慢吞吞地走了出來,磨蹭了極久。
聞鳴玉很是心虛,低著頭都不太敢抬起來,也幸虧殿內只有他們兩人,但凡有多一個人在,聞鳴玉都會恨不得鑽進地縫裡,死活都不要出來了。
聞鳴玉臉上染著緋紅,耳朵和脖子上也是,幾乎像晚霞一般蔓延,昳麗又驚豔。就連眼尾都泛著些微的紅,雙眼濕漉漉的,看起來就是剛哭過,像被欺負了。
而穆湛和他的狀態則很不一樣,沒有絲毫赧意,反倒是相當坦然,長身鶴立,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透著幾分饜足。
現在,聞鳴玉是不用擔心暴露被發現了,但他身上的奶香有不少都染到了穆湛身上,甚至還看到穆湛輕舔了一下薄唇,像是在回味什麽,令他瞬間腦子裡炸開一大朵煙花。
聞鳴玉嚴重覺得,穆湛根本就是個變態。
下次絕對不能答應他幫忙了。
而他這麽想的時候,穆湛居然剛好偏過頭來,含笑看著他。
聞鳴玉穿戴整齊,梁冠也端正,很是正經的模樣,但對上穆湛的視線時,還是下意識就攏緊衣襟,耳朵一下變得更紅。
他甚至都不跟皇帝告退,直接一句硬邦邦的“我走了”,就飛快地走出殿門,仿佛身後有鬼在追他。
穆湛忍不住笑出聲,提醒說:“走慢點。”
聞鳴玉腳步一頓,沒有回頭,但速度確實是慢了下來。等走出去好一段距離後,他又悄咪咪地回頭向後看,發現沒有人跟上來,這才松了口氣,朝自己工作的地方走去。
路上,他還發揮了社畜的必備技能之一,一秒變臉,強行讓自己恢復往常平靜鎮定的表情,仿佛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到了地方後,他走進去,其他同僚都頗為關心他。他們知道,聞鳴玉又被穆湛叫去幹活了。
有人眼尖地注意到他泛紅的眼角,忍不住問:“你……”
另一個人連忙按住他,不讓他繼續說下去,安慰聞鳴玉說:“沒事的,我們都被聖上罵過,這很尋常的。”
其他沒看出問題的人,此時也反應過來,都安撫他給他鼓勵。
聞鳴玉愣住,沒想到他們都以為自己是被穆湛罵哭了,有些想笑,同時也有些感動。
因為頂頭上司是皇帝,他們當然不可能罵,但好些同僚給他送了吃食,還給他傳授經驗,當然也有性格不好的前輩說風涼話,但剛沒說兩句,就被別人反駁斥責了,他隻好不甘地停了下來。
衛宸在一旁看著,一頭霧水。聖上把聞鳴玉罵哭?不可能吧?他可是皇后啊。
他見過皇帝和皇后的相處模式,比民間的小夫妻還要恩愛黏糊,蜜裡調油,怎麽可能被罵哭。
衛宸想說什麽,楚姝麗見了,反應極快,猛地往他嘴裡塞了兩瓣橘子,讓他閉嘴。衛宸瞬間就被酸得皺起了一張臉。那橘子是聞鳴玉桌上的,超酸。
而不知內情的同僚,不敢明面上說什麽,但心裡還是忍不住吐槽——聖上的脾性真不是一般的差,今年新科進士裡的榜眼是很能乾,但也不用要求那麽高,把人給罵哭了吧?
聞鳴玉並不知道他們內心的想法,很感激這些前輩的同時,心裡也極虛且窘迫。畢竟,他根本不是被罵哭的,而是……
聞鳴玉謝過之後,就趕緊讓自己投入到工作裡,把那些不可描述的畫面都揮之腦後。
衛宸性子執著倔強,後來還想找聞鳴玉追問,得到一個準確答案,“我覺得你肯定不是被罵哭的,你到底是為什麽哭?”
一般人在看到別人哭時,會覺得自己不能置之不理,要安慰對方,但衛宸的腦回路不同,他覺得人不是他弄哭的,就和他沒有關系,應該讓導致了這麻煩的人來解決。他不懂得安慰人,更多時候只是憑直覺做事。
就像現在,他只是想證明對錯。
聞鳴玉噎住,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不通人情世故的直球最是不好搞。因為衛宸並未抱有惡意,也不八卦,只是像遇到一個不懂的謎題,不解決掉心裡就無法安穩。
聞鳴玉決定轉移話題,編一個借口。
“其實我是看話本哭的。”聞鳴玉說了之後,從自己桌上拿起一本話本塞了過去,“就是你喜歡的話本。”
那是玉木的新話本,衛宸算是一個忠實小粉絲,一本不落全都看了,還會看好幾遍。
那話本一塞過去,果然起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