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現場的親歷者,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林槐的強大——可光是強大,又有什麽用呢?
他能殺盡一整個博物館的人,他能殺盡這一個世界的人麽?即使溫室中的人們,會因為林槐的強大而暫時性地恐懼於他,可他一個人,又能和這一整個世界對抗麽?
更何況,在這之中還有更多現實的問題……在一時的反抗之後,未來的秩序又該如何維持?就算現在這群溫室的權貴們受到挾持,願意簽訂條例,為潛在犯們提供自由,提供更好的生存條件……可誰又能說,它並非是百年前那場聲勢浩大的叛亂事件的又一次重演呢?
太多了,太多了,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更何況,無論是被關在籠子裡,還是作為投票活動的前四名進入溫室中成為新公民,對於亞當來說,都是一樣的。
……無非是從一個籠子,進入另一個籠子裡。他想著,與其去賭一個看不見的未來,不如……
聯想至此,他甚至有些怨恨造成這一切後果的林槐。如果不是他的插手,事情也不會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而他也能作為新公民,在溫室世界裡苟且偷生,而不是像現在……
警衛人員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亞當如見到拯救者般,向著他們跑了過去,大喊著:“我是亞當,我在這裡!”
“……一個潛在犯!”
“……上面說了,格殺勿論。”
“咻咻”的子彈向著他的方向射來,亞當閃避不及,一隻手臂被生生射穿。他來不及思考這些人為什麽向他出手,只能抱著手臂,忍著劇痛大喊道:“你們沒有聽見麽!我說了我是……”
說到一半,他又清醒過來。
……是的,這些人接到命令要殺死他,殺死潛在犯,這與他本身是誰毫無相乾。警衛員們接到的命令是清理這裡,清理博物館外圍,包圍博物館演播廳,埋下這顯赫一時的醜聞,然後用其他的新聞去掩蓋它!
更何況,像他們這樣的潛在犯,是不存在任何作為人質的價值的!警衛員們根本不信,這些四下逃竄的潛在犯們對於演播廳內部喪心病狂的林槐有任何作為人質的價值!
亞當不愧是路西爾博士從眾多潛在犯中挑選出的腦力、體力、魅力綜合考慮下的最優者,他很快考慮清楚了其中關節,並明白了自己唯一該做的事——逃跑。
可他來不及逃跑了,警衛員們已經順著他的血跡,找到了被堵在死路中的他。拿著傳話機的警衛員似乎對著話筒說了句什麽,而另一個人則對著他舉起了槍。
“啊啊……”
亞當靠在牆上,絕望地露出了笑容。
那一刻,他突然想……如果當初他沒有離開,而是跟著林槐走,那該有多好。
至少他會作為一個人而死亡,而不是作為一隻困獸。
只是現在,一切都來不及挽回了。
他閉上眼。
溫熱的血卻是濺上了他的臉頰,然而,卻並不是來自於他的傷口。他有些錯愕地睜開眼,卻看見兩具失去了頭顱的屍體,正在他的面前緩緩倒下。
“啊啊——”
和屍體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個身著紅衣的少年。他的神態極為冷淡,帶著點詭譎而陰冷的氣質,半邊臉被深黑的咒文所遮蓋。
少年的身上長著若有若無的無色絲線,而控制那絲線的,則是栗色長發,頭上戴著太陽花的女孩。
在殺死兩人後,少年沒有看他一眼,便返回了少女身邊。被他陰冷的目光注視著,女孩卻只是輕輕地笑了笑:“餓了?”
少年點了點頭。
女孩於是割開手腕,任由紅衣的厲鬼吮吸自己的血液。她揚起頭,看向亞當:“其他三個人呢?”
“其他……三個人?”
“這裡似乎被下達了清場的命令呢,不過不用擔心,我的其他同伴們會處理好的。”女孩笑了笑,“你知道林槐在哪裡,不是麽?”
“我……”
“帶我去找他。”女孩說。
“你……你又是誰?”
亞當一時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常年受到科學教育的他對於眼前的一切產生了強烈的迷茫。
“你可以暫時把我看成他的隊友。”女孩說著,耳朵上的耳釘閃過一絲紅光,“我姓夏。”
“啊……啊切。”走在走廊上,林槐的鼻子突然癢了樣,“是誰在背後說我的壞話來著,難道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廣播裡的楚天舒:“我給你把中央空調調高一點?”
“不用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