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趴著對視了許久。林槐注意到他正盯著自己身後的窗玻璃,問道:“外面有住戶回來了?”
楚天舒:“不是。”
林槐:“那你盯著鏡子幹什麽?”
“注視我的影子,看看這個角度是不是在你的眼裡、顯得我最帥的角度。”楚天舒回答道,“男人講心事時是最帥的,既然輪到了哥講述自己的淒慘往事的時刻,本帥強慘也要找一個好角度,配合著淒慘往事顯露出我沙雕表象下的憂鬱、滄桑、歷經世事……”
說著,他還從額角撩了幾縷頭髮下來:“這樣會顯得我比較頹廢而帥。”
林槐:……楚天舒真是有讓任何人對他的同情心在瞬間煙消雲散的天分。
林槐強忍著沒有吐槽他。楚天舒還能搞笑,這說明他心理狀態還挺不錯。
“這件事,得從27年前的一個春天說起。盡管如今楚哥已經將要抵達○江的30歲老男人年齡線,然而那個時候,楚哥還是很青春年少,並且和現在一樣,沒有頭髮……”
他像是想努力用輕快的語氣,給自己的出生做一個開場。
“……總之呢,年僅五歲的我已經在族內獲得了極高的聲望,換句話來說就是臉t。畢竟哥不僅天資出眾、隨口說句話也很能激起其他人的勝負欲。咳咳,你說‘嘲諷’?我雖然偶爾嘲諷,但絕大多數時候真的是在說出事實。”
“至於她呢……一直身體都不太好。”
這是他在洋洋灑灑了一大段童年經歷後,第一次提到那個“她”。
他沒有提到稱呼,沒有提到姓名,只是很平和普通地,用了一個“她”。
“她總是在窗戶裡看我,一直都在窗戶裡,看我。”楚天舒說,“在我嘲……和別的小孩交流時,在我和其他人玩鬧時,在我學習時……她總是在窗戶裡看我。我那時候覺得,這也是另一種愛的表示吧。”
林槐:……
“我五歲生日前一周,她突然帶我出門去。我當時問過她是去哪裡,她說了兩個字‘回家’。我當時以為是……回谷家。你也知道嘛,我和楚天瑜從小就愛吵架。她說隻帶我偷偷地回去,不告訴她,我當時還挺高興的,感覺撿到便宜了。”楚天舒眨了眨眼睛,“我當時就想,去外婆家後,帶兩個小瓷娃娃回來,就說外婆隻給了我一個。等她被氣哭的時候,再把另一個拿出來。”
林槐:……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隻好往他的手臂上靠了靠。
“出發前我喝了一杯牛奶,再醒來時已經在汽車上了。她坐在駕駛座。我從後座上爬起來,兩邊都是我沒有見過的土路和樹叢。我當時問她……”
‘媽媽,這裡是哪裡?我們不是要回外婆家嗎?’
“而她說……”
‘回家啊。’漆黑長發的女子轉過蒼白的臉,笑吟吟地看向坐在後座的兒子,嘴唇鮮紅,‘回家。’
那是吝於微笑的她第一次對自己的幼子,笑得如此開心。
“……進入文縣後你們……”
“其實我沒有什麽關於進入文縣之後的記憶,隻記得再次醒來時,是在一個院子裡。我聞到了惡鬼的氣息,從小到大,我在道術上的天賦就是頂尖的,所有人都說我簡直就是為這一行而生的……我能迅速地分辨出鬼物的氣息和它的位置,可我那時候卻沒有找到,惡鬼在哪裡。我只看到了黑影,很多很多黑影,圍繞在院子之外。”
“她站在院子裡,看著天空,我從來沒見過她那麽恬靜溫柔的模樣。接著,她看向了我,對我說……”
‘天舒,過來。’
“然後……”
‘為什麽你還沒有死?!為什麽你活著?!’
‘你不應該出生!你不應該出生!你應該在……’
‘出生前就已經死了!’
‘不許……!不許再學……!’
“我看見有黑影走進了院子裡,我想提醒她,卻發不出聲音。後來……她死了。”楚天舒苦笑著,“而我在井裡,似乎是被人扔下來的。我在那裡面呆了三天,什麽都沒有想。”
林槐安靜地看著他。
“後來你拒絕學習道術,出去上學也是因為這件事嗎?”
“不全是。”
林槐豎起耳朵。
“還有一個原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