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歷白羽背著背簍帶著雁集草回到家的時候, 隔壁那個高大俊美的鄰居正往自己家邊上看,手里還拿著一瓣白玉瓜,一邊吃瓜一邊樂, 看起來靈動至極。
歷白羽輕輕敲了敲那院門, 好奇道:“陸哥, 你在看什麽?”
“看韓伯。”被稱為陸哥的陸昔候又啃了口瓜, 沒等歷白羽問, 主動說道, “剛剛韓伯從醫館回來, 現在又回去了。”
歷白羽一怔。
韓伯是他家鄰居, 在這里已經住了兩百余年,算是世交。
他父母故去後, 還在韓伯家短暫地吃過一陣子飯。
聽到韓伯又回去了,歷白羽臉上掛著擔心。
他剛想問清楚怎麽回事。
後面韓長浩的兩個兒子攙著他從飛車上下來。
歷白羽忙轉身跑過去飛車那邊,從背簍里拿出一大把煉氣品階的雁集草給拉車的靈馬喂了一把。
靈馬噴了個響鼻, 邁動著四蹄, 直接奔跑到半空中, 拉著飛車, 飛快跑了。
“謝謝你啊小羽。”煉氣期的韓長浩喘了喘氣, “可算到家了。”
歷白羽一個除塵訣除去身上的汗跡,搖了搖頭,關切地問:“韓伯,您怎麽又去醫館了?是不是落下了什麽東西?”
韓伯兩個兒子低著頭,什麽也沒說。
韓長浩喘了口粗氣,憤憤地瞪兩個兒子一人一眼,“還不是這兩個家夥!我這不是被白月兔絆了一跤摔斷了腿嘛?剛去醫館把腿接上,大夫讓回來靜養, 結果在門口就看見那白月兔又溜進了院子里,這倆家夥一看白月兔,哼!”
歷白羽茫然,正待要繼續問。
一個憋著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大韓小韓原本攙著老爺子,一見白月兔,兩人同時撒手去追兔子——老爺子又跌了一跤,只得再進了回醫館。”
歷白羽下意識擡頭看,發現陸昔候正提著白玉瓜站在後面。
韓長浩跟著轉頭,看見陸昔候,雙手艱難地攏在胸前一拱,“陸仙長。”
“韓伯客氣。”陸昔候回個半禮,提著手中的白玉瓜,道,“我們家的白玉瓜豐收了,送給高鄰們嘗嘗。”
“哎,陸仙長客氣了,這白玉瓜靈氣那麽足,達到了築基品階吧?”
陸昔候含笑道:“院子里種來自家吃的,管他什麽品階?”
陸昔候說著,將裝有白玉瓜的小草繩網硬掛到韓長浩大兒子的手上,朝他們揮揮手,轉身回屋去了。
歷白羽幫著將韓長浩攙回家,也轉身回了自己家。
夏日炎炎,歷白羽家像個蒸籠,哪怕打開了兩扇窗戶,也還是透不過氣來。
這天氣比往年還要熱些。
歷白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從抽屜里拿出冰晶石,投入邊上的小木箱里。
放完冰晶石後,又在小木箱下面塞入一大把雁集草。
小木箱下面的符陣“嗡”一聲亮起細微的光芒。
雁集草里面的靈力溢散出來,符陣開始運行,催動冰晶石,木箱里漸漸吹出幹燥寒冷的風。
室內的濕熱漸漸退去,歷白羽處於一室涼風之中,整個人松了口氣。
歷白羽取下腰間的儲物袋,將里面所有雁集草取出來,送到庭院晾曬。
他今年種的雁集草太多,又買不起萃取儀器,只能先曬幹,等要用的時候再進一步處理。
好在雁集草非常穩定,哪怕晾曬過後,和新鮮的雁集草也不會差太多,想要用還是能用。
靈央城的雁集草現在已經革新到三十七代,許多低階修士將雁集草當靈石使用。
歷白羽也是如此,家里的涼風箱、靈食櫃等都用雁集草驅動。
這些雁集草曬幹後,正好留待冬日使用。
歷白羽正彎腰把雁集草攤開來晾曬,一擡頭,看見院墻那邊露出一張玉白的臉。
正是他那位鄰居陸仙長。
陸昔候舉著一個小籃子過來,“正想叫你,我家的白玉瓜,你嘗嘗。”
“謝謝陸哥。”歷白羽走到院墻邊上,接過小籃子,好奇地問了一句,“冷哥還沒回來?”
隋寒化名冷穗。
兩人平時以師兄弟相稱。
陸昔候他們為歷練紅塵,在這個小院子里已經住了一年多。
歷白羽作為鄰居,早看出來他們又是師兄弟,又是伴侶,故多問了一句。
陸昔候道:“釣魚去了,估計黃昏才回來。”
歷白羽問:“那陸哥,你用了午飯沒有,要是不嫌棄的話和我一起用吧?”
“好啊。”陸昔候一點到不嫌棄,輕輕松松□□過來,“今天中午吃什麽?”
他□□的時候,腳先踩在地上,接著堆雪一樣的白衣才在他身後蕩開,緩緩落下。
歷白羽羨慕地看他一眼,感覺他陸哥一定出生於名門大派,要不然身上不會有這種氣質。
歷白羽回答:“吃面行嗎?天氣熱,吃拌面正好。”
“當然行,我不挑。”陸昔候站到他院子里,目光落到他晾著的雁集草上,“你今年種的雁集草挺多啊?”
“其實還種了得春草。”歷白羽不太好意思,“我今年要考靈央學院,想去種植院,他們要求弟子起碼得種出築基品階的靈草才行。我那得春草還差點,陸哥,你有空能不能幫我看看?”
“今年夏天報?”陸昔候看他,說道,“靈央學院的種植院可是大熱院系。”
“我知道,我就是想試試。”歷白羽面露憧憬,又有些靦腆地說道,“他們今年的條件提高了,可收的人也多,我種植方面還可以,說不定可以考進去。”
陸昔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下定了決心就好,等會兒我幫你看看。”
“麻煩陸哥了,你坐一會,我去煮面。”
陸昔候現在他進了他家,也不客氣,往客廳里一坐,吹著涼風箱,隨手從桌上拈起一塊玉簡,“你桌上的玉簡能看麽?”
“能,隨便看。”歷白羽從廚房探出頭來,“這些都是我考學用的玉簡,就是不知道你看了會不會覺得無趣。你拉開抽屜,抽屜里的玉簡都是故事玉簡,估計好看一些。”
“無礙,我隨便看看。”陸昔候神識一掃,飛快沈浸玉簡之中,一看之下,道,“這內容好像跟幾十年前也沒什麽區別?”
“嗯?”歷白羽只聽到只言片語,不由探頭,“陸哥,你說什麽?”
“沒什麽,感慨一下我上學時候的事。”陸昔候道,“一晃也幾十年過去了。”
歷白羽問:“陸哥,你也是種植系麽?”
“差不多。”陸昔候道,“反正與這個有關。”
陸昔候他們在旁邊住下的時候易了容改了名,鄰居們暫時還沒聯想到他們的身份。
歷白羽只當他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平時叫他們哥叫起來毫無負擔。
歷白羽獨自生活久了,動作非常快,片刻後便端著兩大碗面回來。
靈麥粉磨出來的面呈黃褐色,上面蓋著肉粒菜粒,看起來非常不錯。
陸昔候站起來,接過其中一碗面在他對面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筷送入口中,嘗了嘗後讚嘆道:“你手藝真不錯,澆頭酸辣得宜,面條柔韌勁道,好吃。”
“經常做嘛。”歷白羽撥動了下涼風箱,讓涼風箱對著兩人吹,又問,“陸哥,要聽聽音鑒麽?”
“聽聽罷,不知這兩日有沒有什麽大新聞?”
歷白羽聞言,伸長手臂,將桌上一只木雕的巖獸拿過來,放到桌上,往木雕巖獸背後輸入靈力。
木雕巖獸睜開眼睛看他們一眼,張開嘴,活過來了,對他們說道:“每日靈央,現在開始播報。”
音鑒靈獸有各種各樣的獸形。
歷白羽家的音鑒獸是巖獸獸形。
靈央城大部分人家都會選擇巖獸獸形。
巖獸乃靈央城的守護獸,還能保佑靈植高產高品階,非常受歡迎。
這只音鑒靈獸坐在桌子上,木嘴一張一合,說著這兩天發生的各種新聞。
陸昔候好一段日子沒關注外界的事,聽一聽新聞,倍感有趣。
他就著各種奇聞軼事,吃完了手中一大碗面。
歷白羽看他動作優雅的將外放下來,忙問道:“陸哥,我再去給你下一碗?面條和澆頭都是現成的。”
“不用。”陸昔候笑,“我都辟谷了,嘗嘗就行,你吃你的,等會跟我說一說你靈田里的情況,看什麽時候抽時間和你一起過去看看。”
歷白羽聽他說這話立即顧不上吃面,三兩下將碗里的面條都塞入口中,跟他詳細說起來。
陸昔候在種植一道上浸淫多年,聽他一形容就知道哪里出了問題,點撥他道:“你這個問題估計是肥料沒給足,得春草除了需要大量靈力外,還特別吃肥,你下午有空的話,去街上買一種叫碌碌蟲的蟲糞,我們過去的時候一起帶過去。”
歷白羽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沒問題,我洗完碗就去買。”
“也不急,你可以睡完午覺再去。”陸昔候站起來,“多謝你的面條,那我先回去睡午覺了。”
歷白羽站起來要送他。
陸昔候回身一擺手,“留步。”
歷白羽便看著他陸哥輕松翻過墻去,身影消失在墻那邊。
回屋後,沒一會,歷白羽聽見隔壁木門響了一下,接著是另一個低沈的聲音響起。
歷白羽知道是他陸哥的伴侶回來了。
兩人似乎正在說話,聲音傳過來時含糊不清,不過聽得出氣氛特別融洽。
歷白羽探頭看看將隔壁擋得嚴嚴實實的院墻,眼里露出羨慕。
隔壁這對師兄弟伴侶感情特別好。
他住在隔壁,長久相處之下,硬是被這對道侶的相處催出了一點成家的心思。
要是修煉大道上,有一名伴侶,似乎也挺不錯。
番外二
靈丹境修士便能寒暑不侵。
陸昔候已是返虛修士, 早不在意寒暑,也不受寒暑煩擾。
可現在他和隋寒將修為壓制築基期,寒暑便又回到了他們身上, 連帶著低階修士的生老病死, 也通通回到了他們身上。
陸昔候抓起旁邊的冰晶石, 將整整一把都投到涼風箱里去, 才在涼風中松口氣。
他撩起腦後黏在脖頸上的頭發, 轉頭和隋寒說話, “你們釣魚的成果如何?”
“瞎釣。”隋寒走過來, 幫他將頭發挽起來, “韓老頭怎麽樣了?”
隋寒袖子揚起來,一股微苦的檸香味蕩開來。
那是他們洗衣服時用的洗衣皂的香氣。
他們雖能用除塵訣, 但衣物還是清洗後更為舒適。
陸昔候乖乖坐在他身前,背脊挺得筆直地等他幫自己束發,“摔傷了腿, 看他沒有大礙, 我便沒暴露修為扶他。”
隋寒手指靈巧地幫他將頭發束起來, 垂下手, 又問:“隔壁歷白羽如何?”
“正要考靈央學院的種植院, 我觀他實力,進與不進,都在五五分。”
陸昔候等他束好發,從桌上拿起一枚山汁果,慢慢剝了,分他一半,道:“我與他說好,幫他看看他的得春草, 傍晚要出門一趟。”
兩人在紅塵中歷練,並不動用積蓄,也不解封修為,平日靈草自己種,靈石自己掙,城外還有兩人上百畝田。
隋寒道:“我與你一道出去,看看我們田里如何。”
陸昔候仰起臉朝他笑了下,“那我幫歷白羽看過,便過去我們田里與你會合。”
兩人吹了會涼風,回臥室睡覺。
蟬鳴聲聲,遠近皆有凡塵市井聲,一聲聲傳入兩人夢中。
隋寒現在亦是返虛境修為,都壓到了築基境。
兩人聽著一聲聲凡俗之音,倒不妨礙入睡。
陸昔候這一覺睡得綿長。
再醒來時,太陽已西斜,陽光照在前面一戶人家的屋頂上,在他們院子里投下一大片陰影。
上午還熱著,此時涼風四起,再站在陰影下便有些涼。
陸昔候站在院中往晴空上看,風將他的長袍吹得鼓蕩起來,露出瑩白的手臂。
陸昔候瞇著眼睛,念道:“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1]。”
隋寒從室內抓了件衣裳出來,扔在他身上,“我聽隔壁歷白羽家里腳步聲聲動了幾個來回,估計等你已久。”
陸昔候穿好外裳,系上腰帶,回頭一笑,“那我找他去。”
歷白羽果然在等他們,見到陸昔候過來敲門,眼睛都亮了,“陸哥!我們現在去靈田中?”
“當然。”陸昔候問,“你可買了碌碌蟲蟲糞?”
歷白羽點頭,“碌碌蟲的蟲糞一斤足要一百三十五塊下品靈石,我買了兩斤。”
陸昔候一笑,“蟲糞不易收集,價格是貴了些。用了碌碌蟲蟲糞後,得春草豐收,品階提高,這點靈石,輕易便掙回來了。”
兩人略聊了幾句,禦劍而起。
隋寒與他們會合,三人往城外飛去。
城外盡是靈田。
此時正值初夏,草木滋長,入眼一片綠意。
最令人注目的乃是無數根高高豎起的蒲公英。
那是用以輔助神識世界的靈草蒲公英,現由城里的執法隊維護。
靈田里有不少修士正在忙活。
修士在靈田上施法召雨,他們禦劍從上空穿過,身上沾染濕潤的水汽。
陸昔候穿過水汽,只覺神清氣爽,頗想放聲長嘯。
顧及現在的身份與身邊的歷白羽,他瞇瞇眼睛,又忍下了。
陸昔候家的靈田和歷白羽的田挨得很近。
隋寒先去自家靈田,陸昔候則和歷白羽去他的靈田。
歷白羽靈田里種了大片雁集草,只在靈田中央最肥沃,靈氣最足那塊種了二十來株得春草。
此時得春草已經在結果,頂上的莖條變為白玉一樣的顏色,頂部頂著水紅的花苞。
歷白羽帶陸昔候到自己田里,頗為苦惱地說道:“我這得春草看起來也沒什麽問題,可也不拔尖,平平無奇,和一般人家的沒太大區別,用這個考靈央學院,估計不夠格。”
“比一般人家的還是要好得多,你別自謙。”
陸昔候將一株株得春草看完,“估計育種的時候靈力供應不夠,先天差了些。現在你肥料也沒跟上,你先松土,先將蟲糞埋到旁邊去,再施雨試試。”
歷白羽蹲在他身邊,疑惑道:“我在育種的時候特地刻了個聚靈陣,這樣還不夠麽?”
陸昔候道:“得春草種皮特別堅硬,用聚靈陣的時候,最好用小刀將種子輕輕撬開一條縫,別傷到里頭,方便靈氣進去便成,那樣才能最大限度地溫養好它。”
歷白羽露出個恍然大悟的神情。
陸昔候笑道:“這些都是經驗之談,你若有空,可多借一些玉簡回來看,看多了,說不定就會得到什麽小竅門了。”
歷白羽拱手,“多謝陸哥教我。”
“客氣。”陸昔候笑道,“蟲糞埋下去了,雨也布過了,這兩日你多多觀察。得春草結果期間,與陽光雨露都有極大的關系,你多注意。雨多了疏水,陽光多了遮一下,小心養護。”
陸昔候簡單指點了歷白羽幾句,告別他回到自家靈田。
他們家靈田里種的主要是一種叫牧之的草。
這草多供體修或有需要的修士熬煉筋骨用,市面上較少,比較好賣出去。
他們將修為和生活都壓到了普通修士的境地,謀生手段也從普通修士的角度去考慮。
種這麽一種草,起碼能保證他們的生活過得比較舒適。
陸昔候回到自家靈田的時候,隋寒已經施過雨了。
雨絲濡濕泥土,踩在溝渠里,腳感軟綿綿。
陸昔候深深吸口清新的空氣。
他彎腰查看過後,對隋寒說道:“水夠了,肥也夠了,我們簡單清理一下雜草再回去。”
隋寒看他,“好,等會我們從東城繞回去,買你愛吃的酥骨雞。”
陸昔候揉了揉胃部,“好幾天沒吃,你一說我都饞了。我們再買兩壺草木青酒,正好今日月亮大,我們可一邊飲酒一邊賞月。”
“在院子里賞月還是去鑾山之上?”
“當然在院子里,困了擡腿便回房,多好。”
陸昔候說著這話,意有所指。
隋寒看他,“那再買壺叩舷歌。”
叩舷歌常用作助興酒。
陸昔候眼睛意有所指地向下瞟了眼,“築基修為頂得住?起得來。”
隋寒捏捏他脖子,沒正面回答,臉上表情卻充分流露出肯定的信息。
陸昔候被他捏著脖子,臉上露出個挑釁的表情。
隋寒淡淡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番外三
陸昔候和隋寒這天在黎明破曉的時候方歇息。
陸昔候在極度亢奮之後只剩疲憊, 縮在被窩里一個手指頭都不想擡了。
隋寒親自去打水回來幫他擦洗,未了親了親他的耳朵,在他邊上躺下。
陸昔候嘟囔一聲, 往被窩里縮得更深了。
小鎮上的生活悠閑又寧靜。
隋寒和陸昔候同進同出, 喝茶飲酒踏青種田,與普通道侶相比,他們的生活更悠閑,也更自在, 堪稱無憂無慮。
這座小鎮本就很悠閑。
整個靈央境內都很平靜。
靈央向來沒什麽苛捐雜稅,對治下百姓十分友好。
近年來, 經過城主勵精圖治, 靈央全境種下了大量優化過雁集草與蒲公英。
它們源源不斷地釋放出靈力,比小型靈脈的滋養效果還強。
這麽一來, 靈央全境的靈力都挺充足,吸引了別的勢力的修士源源不斷地趕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靈央人多,自然越來越繁華。
其他勢力望著自然眼饞,全修真大陸上的勢力都與靈央有著深度合作,許多勢力都問靈央購買各種各樣的靈草種子。
靈央的靈草種子好些都需要特殊的催發手法。
基於此,好些勢力還需要靈央派遣修士過去幫忙指導,或派人來靈央學習。
各大勢力之間的往來多了,對靈央自然越來越了解,也越發感覺到了靈央的潛力。
靈央現在每年流入的修士遠比流出的要多。
幾代之前遷往其他勢力的靈央人,也紛紛遷居回來。
靈央城審核過後重新容納這些修士,人口增長了不少。
靈央學院乃是靈央城第一大學院。
每年全修真界想要考入靈央學院的人非常多,堪稱萬里挑一。
歷白羽這樣的修士想要考入靈央學院,實力和運氣缺一不可。
這也是他最近格外焦慮的原因。
如果沒有特殊的機緣,他很難考入靈央城。
可最近,他隱隱感覺到,他的機緣來臨了。
歷白羽耐心地整理著得春草。
陽光下,得春草呈現出一種墨綠,挺拔肥厚,看著非常討喜。
天空中,青年模樣的修士們禦劍劃破上空,呼嘯而去。
不遠處的巨大蒲公英在地上拖出長長的陰影。
天色晚了。
也該回家了。
歷白羽將耕地的工具都塞進儲物戒指里,抽出長劍,往半空中一拋,禦劍回城。
歷白羽回到家前面那條小巷的時候,太陽恰巧落山。
陽光變成暖融融的橘色,將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他沒有回自己的家,而是敲響了隔壁陸哥家的門。
陸昔候正在神識世界里。
依稀聽見外面的敲門聲,他分了一絲神,側耳傾聽。
隋寒擡頭,“是歷白羽。”
“估計是找我。”陸昔候從神識世界中退出來,“我出去看看。”
陸昔候伸手從旁邊撈過一小籃疏梅,順著院子里的小道,走到門口,拉開大門。
歷白羽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小紮翠嫩的阿奎菜,仰頭一笑,“陸哥,我剛剛去田里的時候摘了點阿奎菜,你們嘗嘗。”
“謝謝。”陸昔候接過,“今晚正想吃點鮮嫩的,你這野菜正合我們意。疏梅你拿回去嘗嘗啊。”
歷白羽眼睛都亮了,背過手去不肯收他送的疏梅,“你喜歡就好。陸哥,我明天還要去田里,我多采點啊。”
“我和你冷哥都挺喜歡的。”陸昔候將疏梅塞給他,“行了,你忙了一天,趕緊回去吧,我們也回去了。”
歷白羽響亮地“哎”了一聲,看他進屋,才轉身往家里走。
陸昔候回到家。
隋寒還有一大半神識在神識世界,看他拿著野菜進來,隋寒道:“那小子挺有心,還特地帶野菜回來給你嘗嘗。”
陸昔候趴在他背上,將全身的重量壓他身上,側頭看他,“醋了?”
隋寒側過頭。
兩人對視。
陸昔候以為他會說“一個毛頭小子,我醋什麽”之類的話,沒想到他真點頭,“醋了。”
陸昔候楞了一下,啞然失笑,“一個毛頭小子,有什麽好醋的?”
隋寒摸摸他的臉,“毛頭小子也好,懷|春少女也好,一旦看到過你,那些家夥就再也看不見別人了。”
陸昔候道:“那是因為你老是冷著一張臉,要是你不冷著臉的話,肯定比我受歡迎多了。”
“我不想受歡迎,只想被你一個人全心全意喜歡。”
陸昔候聽他半真半假地吃醋,笑著親了他一下,“差不多得了啊,無論外人怎麽看,我還是只愛你。”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陸昔候的聲音不由自主柔和起來。
隨著年紀越大,他許多觀念都更新了,唯獨愛隋寒這點,歷久彌新。
兩人在暮色中接了個漫長的吻。
一吻完畢。
陸昔候心神徹底從神識世界中收了起來,“明天再看罷。夜色深了,今夜星辰明亮,得早些過去靈央塔。”
兩人出來外面遊歷,很少回城主府,卻不時會回靈央塔上觀星。
自從陸昔候弄出神識世界後,修真大陸的發展一日千里。
陸昔候有時候甚至會覺得,神識世界發展得過快,如果不加以看管,很容易失控。
幸運的是,神識世界乃是比照著他老家的網絡世界建立,他有參考模板,不至於事事都要憑空想象。
靈央城一切都還好。
陸昔候和隋寒確定沒有什麽大事發生後,又回去他們隱居的小城鎮。
陸昔候和林敬雲談過,期望林敬雲來做這個繼承者。
林敬雲同意了,不過並不希望現在就宣布。
現在陸昔候還是靈央城的城主,不過他管得不多。
靈央城的大部分事情都由林敬雲管,周覺作輔助。
城主府的其他人協助。
現在城主府的各級人員配合得已經非常熟練了。
得益於此,整個靈央城有條不紊地運轉著,基本沒有讓陸昔候操心的地方。
他現在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寧靜的狀態。
根本沒什麽事情需要他操心。
他覺得生活從未如此美好過。
時間在日出日落中平滑地滑過去。
陸昔候和隋寒種田、釣魚、修煉、下棋,生活平靜又不失趣味。
這是生活最好的樣子。
【陸隋番外完。】
--------------林敬雲番外--------------------------------
林敬雲是修真大陸的一個傳說。
他乃九州帝國的皇子, 出身尊貴,天賦極佳。
按理而言,他長成後, 哪怕不能繼承九州帝國, 也能在修真大陸上爭得一席之地。
包括他自己在內,都這麽覺得。
“我年輕時,修士與修士之間的差別極大。”林敬雲眸中露出懷念之色,“那時沒有神識世界, 低階修士與高階修士之間可能一輩子都不來往。”
剛由靈劍化形而來的劍童晃晃雪白的腳丫,大眼睛里滿是懵懂, “沒有神識世界, 那修士們閑著能做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修煉、喝酒、看戲、弈棋……”林敬雲笑笑,手下動作行雲流水,“能做的東西多了去了。”
劍童敏銳地察覺到這里面還有其他人的身影,好奇問道:“您是與前城主弈棋嗎?”
林敬雲微笑,“不僅有他,還有他的伴侶隋寒。”
劍童眨眨眼睛,越發好奇,“你們以前是好朋友?”
林敬雲面帶回憶之色,悠悠笑道:“是啊。”
劍童再問,他卻笑笑不答了。
林敬雲二十來歲時,九州帝國另立了太子,包括他在內的一幹皇子,地位立即變得尷尬了起來。
諸皇子都沒想到太子之位確定得那麽早,也沒想到他們父皇對太子人選那麽堅定。
太子一立,諸皇子的計劃全被打破,皇城中波濤暗湧,一日之內接連十三家出了事。
林敬雲的母親早就過世了,外家在皇城中聲名不顯,倒是沒受到太大波及。
只是作為一個不受寵又毫無繼位可能性的皇子,他若留在皇城,日後地位會十分尷尬。
日後何去何從,對他來說是個問題。
生平不知愁的林敬雲第一次感覺到了惆悵,亦有天大地大何以為家的苦澀感。
就在那時,他的師弟陸昔候問他願不願意留在靈央城。
那時陸昔候在靈央已經展露頭角,他卻從一國皇子變為喪家之犬。
兩人身份驟然對調。
林敬雲既心動,又怕拖累師弟。
在師弟殷殷相勸之下,林敬雲猶豫良久,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
他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林敬雲很忐忑地做了這個決定。
留下來後,他面臨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諸多壓力。
這壓力來自靈央城,更來自九州帝國。
九州帝國高層中不少人說他叛國。
即使是這樣,那段三人一起奮鬥的時光,仍是他這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之一。
留在隋師兄和陸師弟身邊,三人互相扶持,遠比留在冷冰冰的皇宮要好得多。
事實證明,林敬雲這個決定無比正確。
他在靈央留下來後,很快受到了重用。
他成了靈央的核心人物之一。
靈央城彼時還是個偏遠小城。
哪怕他成為靈央城的核心人物,在整個修真大陸而言,身份也比不上他做九州帝國的皇子時尊貴。
可他還是很開心。
出生以來,前所未有地開心。
他在靈央城用上了他前二十年所學的一切,在他與同仁的努力下,靈央城蒸蒸日上,很快展現出了完全不同的風貌。
陸昔候是個天才。
他那獨特的種植能力,神奇的靈光一現以及總在大事件上的幸運給靈央城帶來了極為重大的變化。
林敬雲卻是個老謀深算的政客。
天才與政客的配合恰到好處,他們甚至沒用到一百年時間,就將靈央城從修真大陸最落後的一個大勢力,推成了修真大陸勢力最強的大勢力之一。
這個上升的過程非常美妙。
林敬雲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找到了自己的“道”。
一條偏向守護的劍道。
年少時,林敬雲以為,這個世界上除了修煉,再沒什麽重要。
修士修為到了,就能得到一切。
認識陸昔候之後,他才知道,人活著,除了修煉外,還有許多東西。
陸昔候教會了他生活。
林敬雲一直覺得陸昔候很奇怪。
小師弟總有種超乎年齡的灑脫,他不怎麽在乎修為,也不怎麽在乎權勢,好像手里有靈草夠修煉用就行,其他一切都不必著急。
為此,他還特地和陸昔候討論過這個問題。
時隔一千多年,他也仍舊記得那個下午,小師弟笑著和他說道:“那是因為我出生在一個人與人大致平等的科技世界。”
那天亭子外的陽光正好,清風拂來,拂起幾人的發絲與衣袖。
他們三人坐在小茶亭里,相對而坐,吹著風,像往常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林敬雲道:“即使出生在那樣一個世界,現在你也應當能感覺到,修為不高的不便。”
陸昔候笑,“確實不便,不過出生在那樣一個世界,我就比較能理解,修煉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林敬雲不太讚同,“哪怕修煉只是生活的一部分,那也是一大部分。”
修真界修為至上,一切都可靠修為或得。
對於修士來說,修煉乃是人生中的基石,沒有修為,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陸昔候神色認真道:“並非修煉是生活中的一大部分,而是當我們將修煉當成生活中的一大部分時,那修煉就是生活中的一大部分。然而這只是選擇問題,我們都有其他選擇,可以不選擇這個模式。”
林敬雲啞然半晌,道:“師弟,你道心不純。”
陸昔候理所當然地說道:“我道心尚未打磨,自然不純,不過好歹找到了自己的道,總比許多人誤把主流觀點誤為自己的道要好。”
林敬雲沈默片刻,看向隋寒,“隋師兄呢?”
隋寒微微勾唇,眼睛看向陸昔候,“我也找到了。”
林敬雲沒找到。
彼時的他不但沒找到道,還找不到生活。
他能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和兩位師兄弟之間的差距。
這個差距在接下來幾百上千年中越拉越大,林敬雲卻生不起一絲嫉妒之情。
他們一直是好夥伴,好兄弟,直至陸昔候和隋寒飛升,將靈央留給他,他們之間也從未紅過哪怕一次臉。
林敬雲看著外面,想起師兄弟,眸子里露出笑意。
陸昔候與隋寒飛升已久,他寄留修真大陸近萬年時間,終於可以去找他們了。
-----------------------------前城主夫夫番外【上】-------------
並不是每個劍靈生成的時候都是一張白紙。
比如清洛。
他生成時脾氣就非常一般, 甚至稱得上脾氣臭,整天冷清著一張臉,對誰都面無表情, 愛理不理。
那時候他的主人葉凝一最喜歡逗他, 非把他逗得氣急,要拔劍砍人才算完。
當時靈央城一大奇景便是城主葉凝一被自己的劍靈清洛追著打,上天入地,打得整個靈央城的高手都看得見。
當年的靈央塔就是這麽建起來。
葉凝一和劍靈太經常打架, 為避免誤傷他人與建築,他們便建了座高塔, 上面布了重重法陣, 每次打架的時候,兩人便去高塔上面打。
作者有話要說:
高塔一用三百年,清洛的修為也從剛化形的化神境進入到了返虛境,成為了靈央城數得上的高手。
他與葉凝一兩人打架打了那麽多次,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也越來越有默契。
清洛是這麽認為的。
“什麽叫你是這麽認為,難道事實不是如此麽?”葉凝一伸手想敲他腦袋,道,“你前天還吃了我一塊火燦景銅,上個月吃了我一塊東海水晶,上上個月吃了帝雲精……要不是我們關系好,我才不會放任你吃窮我。”
清洛眼疾手快地架著他的手不讓他敲下來,面色不變,“還不是你拉著我要請我吃?”
“我請客,你欣然應允,還不能說明我們感情好?”
清洛伸手推他,讓他離自己遠一些,“我又不是跟人說我們感情不好。”
葉凝一還是找準機會敲了一下,“你只說你認為感情好,沒有深刻認識到,我們的感情是雙方的,不是你單線的,我對你感情也很深啊。”
又來了。
清洛看著葉凝一含笑的清澈眼睛,感覺耳根子有些發熱。
這家夥對靈央城各大閨秀一雙笑眼也就罷了,何必拿來他身上使?
清洛偏頭不去看他,糊弄他,“那還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我整個身家都用來養你了,你不能不知道我的心意!”
清洛生性內斂,受不了他這樣黏糊糊的話,揉著額頭說道:“我是你的劍靈,都認你為主了,還想怎麽樣?”
“認主是事實層面,感情是感情層面,當然是確定我對你感情深厚,你跟我也感情深厚啦。”葉凝一攬著他的肩膀,將他往自己懷里拉,“這話可不能不說清楚,多少人和自己的本命法器之間出了問題,就是話沒說清楚……”
清洛看著挑眉的葉凝一一眼,莫名覺得耳根有些熱,這話題不能繼續下去,便轉移話題道:“昆侖虛節長老舉辦道侶大典,城主你去麽?”
“我們和昆侖又沒有太多交情,再說,區區一個長老,我親自去也太跌份了。”葉凝一說起這個毫無興趣,嘴巴一撇,兩掌交疊往後腦勺一抱,往後一倒,虛虛躺在半空中,轉過輪廓分明的臉側看清洛,“怎麽?你想去?”
清洛猶豫片刻,“我聽說他們新收集到一批品質出眾的昆山玉凍。”
葉凝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饞別人家的玉凍,我之前沒喂飽你還是怎麽著?”
“……”清洛總感覺這句話有些不正經,板了臉面無表情道,“反正我沒吃過品質特別出眾的昆山玉凍。”
這是實話。
昆山玉凍乃是昆侖的密寶。
哪怕昆侖就在靈央隔壁,兩個勢力緊緊相連,能流落到靈央來的昆山玉凍還是不多,哪怕真有,也是靈丹品階的玉凍比較多,品質著實不怎麽樣。
清洛眼饞化神品階以上的昆山玉凍很久了,這次若葉凝一不去,他帶隊過去道賀,正好趁此機會在拍賣會上買些。
葉凝一仔細回憶片刻,發現真沒給清洛吃過品質好些的玉凍,臉上掛不住,哼唧著嫌棄道:“我們靈央多少好東西,玉凍有什麽好吃的?”
“想吃。”清洛道,“你要是不去,我帶隊過去,正好買些。”
葉凝一盯著清洛的臉,眼睛往他手上的儲物戒上一瞥,“你手中的靈石夠麽?”
“應該夠罷。”清洛估算了一下,覺得不保險,“實在不夠,我便煉點器物賣出去,湊一湊總能行。”
葉凝一滿臉不爽,“我上次請你幫忙煉個發簪你還拒絕我來著。”
“誰讓你拿去逗女娘來著?”清洛眼皮一斂,懶得和他多說,“那就這麽說定了,過兩日我帶隊去參加虛節長老的道侶大典,要切磋等我回來再說。”
清洛說完要走,腳步邁出去了,聽葉凝一在背後念叨,“還說和我感情深厚,一聽說有吃的,就把我拋得老遠……”
清洛走得更快了。
然而正式出發那天,清洛還是在隊伍里看見了葉凝一吊兒郎當的身影。
清洛面色不變,只眉頭微挑,“你不是說你不去麽?”
“我什麽時候說不去了?”葉凝一道,“靈央又沒什麽事要做,我去玩玩散散心怎麽了?”
清洛越過葉凝一,看向敢怒不敢言的執事長。
執事長手執靈圭,回以一個苦笑。
清洛再看遠處停著的戰艦,“去參加別人的道侶大典,不必開著戰艦去罷?”
葉凝一雙手一攤,表示,“連戰艦都沒有,就這麽普通禦劍過去,多掉價?”
清洛嘴角微微抽搐,你想過去的話,明明什麽都不用,法隨心動,一下就能撕開空間了,禦什麽劍?
清洛看著執事長臉上無奈的表情,試圖勸說,“開戰艦過去,昆侖的人說不定還以為我們怎麽了。”
“能怎麽?我們真要開戰,哪用得著戰艦?”葉凝一過來攬著他的肩,箍著他往戰艦上走,“顧慮那麽多幹嘛?開戰艦多好,能大能小,你技癢了,我們還能開陣法打一架。”
葉凝一的特立獨行在整個修真大陸上都出了名。
眾人皆知他是天才少年,行事非常,見他開戰艦來,也並不以為怪。
開戰艦去參加別人的道侶大典確實不太禮貌,不過要擱清洛說,能開著自家的戰艦出門,比在別人的地盤上住宿舒服多了,地方大不說,還不用擔心各種監聽法器,省事不少。
最要緊的是,正如葉凝一所說,開戰艦出來,戰艦里空間大,不會耽誤他們打架。
清洛這一趟出行,如願吃到了化神品階的昆山玉凍,吃飽了還能打打架松松筋骨,旅行體驗非常美好。
哪怕他不說,他那種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也和緩了幾分。
若硬要形容,平時他的臉是刮風下雪的冬日,這趟旅行他的臉是和風煦日的冬日,看起來只差一點,實際差得遠了去了。
心願得到滿足的他活像一只喂飽了糧,順好了毛的大貓。
作為飼養者,葉凝一什麽也沒說。
不過在此之後,他們但凡出遠門,一定會帶上戰艦。
這成為了清洛這一段時期最美好的回憶之一,自從葉凝一飛升之後,他就再也沒乘過戰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