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鈴搖搖頭,她查出來後就一心想想告訴大少奶奶,壓根沒想著上報給掌事。
陳鳴沉默,繼續在抄本上寫道:
給西苑的布匹少了可補發了?
“啊!布匹的數量可都是固定的。哪有多的布給西苑呀,而且……”說到這,慶鈴神秘兮兮地將頭湊近到陳鳴耳邊輕聲道:“那西苑跟鬼屋似的,一層扣著一層,半夜裡還有鬼叫聲,淅淅咻咻那種地方平時壓根就沒人進去。”
沒人進去?那裡面還有住人的?
“欸,大少奶奶我瞅這布幸好是丟的是西苑的,咱不補就不補了……您可別去找那家的晦氣。”
慶鈴不說還好,一說陳鳴心裡就上頭,那探險的小心臟就撲通撲通直跳。
陳鳴寫道:
——你隨我去管事那邊一趟。
“啊,好。”
隨即二人暫時放下了手頭的活計,來到管事客居的側院。
管事是掌管整個閆家進出貨物和批發的職位,只有資歷深厚而且深得大家認可的先生才能擔任,上屆的掌事就是慶鈴她爹,這現任的據說是清朝那會兒上書失敗的知識分子。
陳鳴不是第一次見那個掌事,據說姓許叫許漢,也不知這是真名還是假名,乍一聽和那白蛇娘娘的相公是一個名。不過,人家可不如那許仙好看了。沒得翩繾書生模樣倒是生得一副老爺態勢。
“喲,這不是大少奶奶嗎?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何貴乾啊?”許漢剛起,打著哈欠,邁著小步子走出門,剛好碰上了陳鳴慶鈴二人。打完哈欠,又緊了緊身上裹著的襖子,絲毫沒有想行個禮的意思。
閆嶽如今殘廢臥床,在閆家的地位大不如從前,身為他妻子的陳鳴當然也得不到什麽好臉色看。
“許掌事,這可是閆家得大少奶奶,你說話長點分寸!”慶鈴氣結。就算是她爹還在的時候,看見閆家二少奶奶都得恭恭敬敬行個禮,更遑論閆家大少奶奶了。
許漢不答話,又回了屋裡打開窗戶,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坐在案桌前伏桌撰寫帳本,看也不看陳鳴他們一眼,手上的筆也沒有停下的意思。許漢心裡對陳鳴身份的唾棄也當是如此,區區一個下人,從陳鳴進門到現在,許漢就不樂意待見這個“大少奶奶”,也不知道老太太和二少奶奶怎麽想的讓這兩個沒見識的婆娘來數點貨物。
“許漢!你不就是個接我爹乾剩下的活的孬種,你現在給老娘蹬臉上臉咯!敢不理我!”
慶鈴此生最討厭別人無視他,而且無視她的居然還是他爹的後生。她氣血上湧一掌就是往桌上拍,那木桌經不起勁兒居然喀了一聲。
不知是哪塊木板遭受了折磨,反正許漢欣欣喜歡的小木桌是被這個暴躁的女人弄壞了。
他一丟筆甩到墨台前,墨汁濺了半面桌。起身“正視”慶鈴和陳鳴,說道:“得嘞,您二位祖宗有事兒快說,說完記得賠我個新桌兒。”
“你!”
慶鈴就差沒上去錘這個大耳男人,幸好陳鳴及時製止了她。
“大少奶奶~”
陳鳴盯著慶鈴的眼搖搖頭,用眼神瞪她一眼,警告她收斂些。
慶鈴愛聽陳鳴的話,就乖乖縮回了手,垂頭忍了這口氣下去。
陳鳴掏出懷中的那本點貨單,將出了問題的統計數額點給許漢看,許漢不在意得瞥了眼陳鳴所指的紅圈圈處輕笑一聲,收回了視線說道:“我當什麽事兒呢,就這事兒啊……你可真有趣,這缺的糧食您給別處的勻點湊足二兩不就得了。這個丟的幾匹布就讓他丟吧,反正都是西苑那鬼屋裡的。就為這點小事兒就大清早來堵小人的門,您真當這閆家上上下下都跟您……跟大少爺似的清閑啊。”
饒是陳鳴脾氣再好,聽完這話,心中也不由竄起一股無名怒火。他拿著點貨簿子的手忍不住捏緊。
“我說,您要是真覺得丟這一兩匹布重要,您乾脆自己掏錢補上唄。”許漢癟癟嘴,捏了捏自己稀疏的胡須。
陳鳴當然是沒有錢的。他進閆家不足一個月,拿不到月錢,也補不起這缺失的兩塊布。
“你瘋了,讓大少奶奶掏錢!”
這不明擺著欺負大少奶奶嗎?慶鈴心有不甘,覺得眼前這個許漢比那周二貨還欠揍。
許漢才不管眼前兩人的想法,他收拾收拾自己的帳本打算離開。
“欸!許漢你幹嘛去!我話還沒說完呢!”
“你別以為你是前輩的女兒就能說話沒大沒小的,這北苑不是你慶家的,我這是給慶老先生一個面子才不對你發火。”
許漢蔑看一眼兩人,“像你這種沒讀過書的下人也能做北苑的活兒,想必和老太太打了不少關系,我看這布匹沒準就是你這種人偷的。”
“許漢!”慶鈴哪能聽得了這話。她爹從小教她,做人要品行端正,餓死不偷一粒米。許漢這番話,對她來說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陳鳴死死抱住慶鈴,讓她不要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