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微風不似白天那般浮躁,輕飄飄地打在身上,拂過工作了一天的手指,像是天然按摩一樣令人舒適。
末班公交車上沒什麽人,陸風清找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耳機開始聽歌。
最近他迷上了後搖這種音樂風格,雖然後搖也是搖滾的一種,但和傳統搖滾不同的是,它沒有激進鼓噪的音樂,旋律傾向於使人催眠,不少後搖歌曲甚至直接采樣電影裡的原生對白來充當歌詞。
隨著輕緩的旋律從耳機裡傳出,陸風清很快沉浸在放松的氛圍中,然而還未等他聽完一首,刺耳的鈴聲便倏地打亂了他的節奏。
看看屏幕,是個未備注的號碼,但那個號碼即使沒有備注,陸風清也認得。他不知道關亦輝怎麽搞到他的新號,條件反射地按下了拒接的紅色按鍵。
下一秒,鈴聲再次在耳機裡響起,陸風清皺著眉頭盯了屏幕許久,在電話即將因無人接聽而掛斷時,這才緩緩按下綠色按鍵,冰冷地應道:“喂。”
“在哪兒?”關亦輝甚至都懶得寒暄,開門見山地衝陸風清問道。
陸風清自然不會回答,他沉默了幾秒,反問道:“你怎麽有我的號碼?”如果不是因為想知道這一點,他壓根不會接關亦輝的電話。
“我是你男朋友,我怎麽不能有你的號碼?”關亦輝絲毫不帶猶豫,理所當然地說道。
陸風清的眉頭皺得更深,他耐著性子提醒道:“我們已經分手了。”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毫無預兆地傳來一聲嗤笑,接著是關亦輝陰冷的聲音:“我同意了嗎?”
陸風清的腦海裡驟然浮現出“死皮賴臉”四個大字,他冷冰冰地說了一句“不需要你同意”,接著便掛斷電話,把關亦輝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五分鍾後,電話鈴聲再次響起,陸風清下意識地想要掛斷電話,卻發現來電者是他的媽媽陸百芳。
陸風清和陸百芳的關系並不好,特別是在兩年前陸風清向家裡出櫃之後。
如果不是陸百芳還撫養著他的弟弟陸雲川,他完全不想和這個張口閉口都只會談錢的女人有任何瓜葛。
“你和你男人怎麽回事?”陸百芳的語氣像是看熱鬧的圍觀群眾一樣,帶著幾分幸災樂禍。事實上她的確看不慣陸風清和男人攪在一起。
“你給了他我的號碼?”陸風清瞬間了然,“下次別理他了。”
“呵,瞧你這話說的。”陸百芳揶揄道,“當初是誰愛得死去活來來著?”
陸風清認真回想了一下,當初他向家裡出櫃,僅僅是想要和陸百芳對著乾,讓她心裡不舒服,倒並不是因為關亦輝讓他有這種想法。
“沒什麽事我先掛了。”陸風清疏離地說道。
“等等。”陸百芳叫住陸風清,“你弟馬上就要上大學了,我想給他報個英語補習班,你打點錢過來。”
陸風清還以為這通電話陸百芳不會提錢的事,結果說了半天還是沒繞過這個坎。
自從陸風清上大學以來,他不僅要掙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還得補貼家裡。陸百芳每個月只有兩千來塊的退休工資,如果不是因為她總拿這些錢去打牌賭博,陸風清和她的關系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好在弟弟陸雲川很懂事,高考還考了個不錯的大學。
“知道了。”陸風清說完,不等陸百芳接話便掛斷了電話。
*
大半個月之後,陸風清徹底融入了新的工作環境。
莉莉給他安排的事情很多,既要配合其他同事的宣傳工作,還要自己跑各種活動。
和之前在月尚雜志比起來,他忙碌了不少,入職之後幾乎從來沒有準點下班過。不過現在的他心態完全不同,恨不得一門心思全撲在工作上。
這天,莉莉安排陸風清去一趟機場,一個從東南亞回來的小明星需要出一組機場圖。不是所有藝人都配有專屬攝影師,咖位不夠,那只能由公司隨便安排。
陸風清拎著相機準時來到了機場的國際到達大廳,此時大廳裡已經守候著二三十個小女生,手裡拿著氣球和應援燈等物品。
原本這些粉絲所在的位置是絕佳的拍攝地點,但陸風清並沒有擠過去。他提前考慮到了這種情況,因此特意帶了一個長焦鏡頭,即使站得遠一些,也能拍得清清楚楚。
大約二十分鍾之後,國際到達出口開始陸陸續續走出一些沒有托運行李的乘客,緊跟著沒多久,以小明星為首的四五個人組團從出口裡走了出來。
尖叫聲瞬間響徹整個到達大廳,陸風清趕緊拿起相機對準目標試拍了兩張,想看看光線如何,再調整參數。
然而當陸風清點開試拍圖片時,他突然發現小明星身後有一個氣質特別不一樣的男人。
那人戴著黑色棒球帽和口罩,身穿簡單的白色T恤和深色長褲,腰間系著一件藍白相間的格子襯衫,打扮隨性又自然。
陸風清心頭一跳,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幾乎是下意識地放大了相機顯示屏上的照片。盡管帽簷下的光線較暗,看得不太清楚,但那人的眼睛確實是灰綠色沒錯。
是莫月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