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寫字……對於他來說就是公開處刑,不過齊宥聽了太多有關他字的點評諷刺,已是習慣。準備安安靜靜當個分母,就當是皇宮一日遊,樂得自在。
國子監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乾德殿廣場,宮殿氣勢恢弘,漢白玉欄杆圍繞,禦湖水波微漾。
他們就讀在京城國子監,是來年科舉的種子選手,說起來算是“天子預備門生”,但宮禁森嚴,監生們大多不是貴戚沒有功名,大多也是頭一遭踏足宮闈。
乾德殿廣場,一人一桌,相隔四五米,眾人戰戰兢兢在乾德殿前廣場排列開,只等一聲令下,開始揮毫落紙。
齊宥拿著毛筆在宣紙上毫無感情的寫了一行字,心裡盤算著何時能結束。
傳聞中的書法聖手在桌案間徘徊,忽然停在齊宥面前,一臉震驚的俯下身子,仔細辨別觀看。
齊宥面無表情:“……”
他的字醜得張揚放肆,能把人嚇得原地倒退好幾米,這人倒好,還把臉貼上頭找虐?
書法聖手抬起頭,對上齊宥的眸子:“敢問這是小公子寫的?”
你敢問我就敢答,齊宥點點頭,一臉破罐破摔的意思:“對啊,這都是我方才寫的。”
“小公子的字真是舉世無雙自創一體,”那人忙叫來同僚,像是突然發現寶藏般震驚喜悅:“你看看,這字如何?”
同僚立刻做出嚇一跳的模樣,認認真真捧起來:“真是好字,這……走筆起伏跌宕有致,我還從未見過,小公子練字幾年了?”
齊宥懵了:“大人,你們確定是在品評我的字麽?”
什麽走筆起伏,跌宕有致,明明就是他寫字時困得不行手抖了謝謝……
這些人不是德高望重的書法聖手麽?怎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不待齊宥反應,朝中懂書法的大臣立刻圍攏在他桌前,真情實感的吹彩虹屁:“齊小公子的字比旁人的都要大些,看起來也寬綽大氣,最難得的還是不照搬前人筆法,運筆圓潤親和,陛下把此字掛在殿上,也能彰顯愛民如子之心。”
齊宥:“???”
不是……你們真的不是合夥騙雍熾麽?
“是的,公子筆鋒規正,這正合乎老子所說,處其實,不居其華,掛在陛下寢殿,真是相得益彰……”
這人邊點評邊點頭,長須飄飄特別能唬人,別說齊宥,眾人也開始深信不疑。
這邊兒有人吹捧,那邊兒立刻有人把消息報給雍熾。
雍熾立在玉階之上,目光始終未從齊宥身上離開,聞言點點頭道:“把齊小公子的字拿來讓朕看看。”
太監立刻雙手奉上。
雍熾看看那熟悉的墨跡,唇角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沉吟半晌吩咐道:“這字不循常規,朕看著也喜歡,傳旨,朕寢殿的匾額就讓齊卿來吧。”
乾德殿廣場,立刻有人研磨鋪紙,為齊宥捧硯道:“小公子,陛下也相中了你的字,說是讓你題匾呢。”
一旁的同窗都倒吸一口涼氣,崔鑾臉色煞白,陛下竟然真的被那些鬼話糊弄住,讓齊宥擔此重任?
這可是乾德殿的匾額?他那筆字怎麽配?
齊宥沒敢接筆,漂亮的眸子裡含著絲怯意,望向師傅們撓撓頭道:“先生,我的字真的不出挑,方才可能是我超常發揮,我不敢保證這次能寫出方才的效果……”
他的字每次都醜的千奇百怪絕不雷同,可能上次碰巧醜到眾人的萌點上?可是他已經忘記方才是如何寫的,萬一寫不好又碰到雷點呢……
“怎麽會?”眾人一本正經的塞筆:“小公子的書法底蘊已經成形,放心寫就好,陛下肯定會喜歡。”
齊宥狐疑的接過筆,認認真真,一筆一畫寫了個工工整整的乾字。
唉,齊宥覺得還是有點醜,若說和之前相比有何不同,那就是似乎……醜的很認真。
誰知旁邊的人立刻叫起好來,從結構到字型誇了個遍,齊宥有些羞赫,也第一次生出些自信,心裡美滋滋,提筆流暢的把匾額名寫好。
小太監忙捧著齊宥的墨寶,拿給玉階之上的雍熾過目。
乾德殿,三個大字圓圓滾滾,很是討喜可愛。
雍熾微帶薄繭的手指輕拂過字跡,嘴角上揚,如宣示主權般在字跡下方蓋上自己的天子衿印:“做成匾額掛在朕的寢殿上,眾卿家眼光獨到,選的字甚是合朕心意。”
“是呢。”翰林院的臣子上前笑著道:“眾人都是喜笑顏開,官員們看陛下如此在意筆墨,也都覺得欣慰……還有國子監的師傅們也……”
都是些不相乾的人,雍熾微微皺眉,打斷道:“那寫匾額的齊小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