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容的問題能解決了,可考箱裡東西被糟蹋的問題還在。
沒用油紙包緊實的乾糧不能吃了,換用的衣物也不能用了,墨錠筆管磕碰,還有個學子考箱裡的燈油晃蕩了出來,考箱裡一股子味兒……
家貧考生拿著幾個髒了的大餅,心痛道:“我娘給我做的大餅放在最上面,出發前吃的時候打開了油紙沒封緊,還想著到了貢院再吃一個,現在都不能吃了……”
他身邊的朋友歎氣一聲,勸他道:“顧兄,我考箱裡燈油倒了,更慘。我們現在且去找找有沒有鋪面還在賣東西,將壞了不能用的東西補上,說不定還能趕上!”
“這大半夜的?哪裡還有店家!早些年還有小販在貢院附近售賣東西,可嚴查作弊後,連小販都禁了!”顧姓學子說著,眼眶又紅了,恨恨地對著慢吞吞挪動的吳地農屁股踹了一下。
“若不是如此,我們又怎會丟了斯文?”他朋友垂頭喪氣,同樣恨恨地看著吳地農等人的背影。
聽著這些讀書人的話,挨打後流著鼻血的吳地農低著頭,無聲一笑。
叫你們打我,還不是不能去考試了!
杏娘的主意果然好,還知道那麽多鄉試的事。吳地農抹了把流著鼻血的鼻子,努力動了動身子,想把自己縮進兩個人中間。
可一直沒打人的景行之忽然有了動靜。
他走向過來處理意外的漢北府衙役,對衙役裡一個穿著班頭衣服的道:“這位大人,學生是環水書院景行之。我們和幾位義士抓住的這幾個潑水賊人,對著我和幾位仁兄的考箱潑水,故意害得學生們不能去參加考試!一定要嚴查啊!”
幾個書生聞言,震聲道:“學生請嚴查賊人!”
黃班頭是個混日子的老資歷,覺得景行之的名字有些耳熟,不過想了片刻沒想起來。
他皺著眉頭敷衍道:“好好,幾位秀才公放心,我們一定會嚴查的。”他說完對著身後人一揮手,“來人啊!將這幾個人帶走,回去審理。”
黃班頭拍著胸脯說嚴查,可問都沒問一句,態度和言辭有著濃濃違和感。
幾個書生還不算對官場熟悉,任由黃班頭手下的捕快將人帶走。
景行之卻是心裡一緊,發覺了黃班頭的敷衍。他在漢南府的時候,差不多是個人人愛的活寶貝,雖然都是為了摸頭殺去的,可也換得了不少經驗。比如這種官腔,他就熟得很。
景行之上前一步,拉住黃班頭的手臂。
黃班頭對於自己被拉住,不悅地回頭道:“又怎麽了?”
景行之對著他一笑,手裡塞過去二兩銀子,笑著道:“學生懷疑這幾人來頭不小。
他們必是對申大人的科舉期間禁商販的政令不滿,故意出手潑濕了我們的考箱,想要勾得學生們出頭請令啊!”
鄉試期間貢院幾條街都禁商販外出買賣,可以給貢院提供一個良好的考試環境,同時也可以大殺賣假考卷之風,是此屆漢北府府台申方的政令。
鄉試雖然不過持續不到半個月,可這陣子也能掙不少快錢。申方搞了這麽一出,可不就影響了一部分人的利益。
老資歷的黃班頭腦子一轉,就進了景行之的坑,對景行之瞎掰的理由信以為真了。
潑濕幾個學子的考箱,和蓄意違抗府台大人的政令,這兩者可差太多了。
黃班頭想著自己指不定能借此事,向府台大人討個好,到時換個旺街收稅銀可美得很。
而且景行之嘴裡的申大人,也讓黃班頭想起了景行之的來頭。
他們府台大人被座師一喊,專門跑去環水破案,那位老大人的弟子不就是景行之這個名!
黃班頭皺起的眉頭松開,對著景行之一笑:“景公子,多謝你提醒!小的先把人帶回去,上報申大人,等回頭你們考完了會再找你們詢問此案詳細事宜。你放心,這些人我會好好招呼的。”
“多謝大人上心,我先去考試了。”景行之對“申方”老哥的好用十分滿意。
黃班頭記了幾個書生住的客棧名,然後好心留下幾個衙役護送景行之幾人,他自己則帶著吳地農幾人快速回了府衙。
這頭把人送進牢獄,那頭景行之轉頭看向五個心灰意冷、準備回客棧的書生,誠懇道:“幾位兄台,我夫郎在貢院一側租了一間院子,準備了不少考試用得上的多余行囊。我們快些去,正好還能洗個澡趕上!”
家貧學子欣喜問道:“可當真?”
“自然當真。”
“行之夫郎也太賢惠了!竟心細如此,可真是救了我們啊!”
“原本還在想過了儀容一關,手頭行囊都沒了還不如不考,沒想到竟有行之的雪中炭!”
景行之聽著這些話笑笑,腳下步伐加快,帶著幾人趕往貢院。
院子是為了萬全偷偷備下的,只有他和柳方、汪莊知道。那些多余的考箱則是柳方對什麽侯夫人心生不忿,足足準備了七八個,沒想到竟然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