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犢眼尖,一下就將他認出,驚道:“師父,是那天城門外行乞的老兵!”
武鐵匠神色陰沉,他緩緩抬起頭,黑似碳的眸子有一縷寒光,那是殺意。高個警惕地望向插在樹乾的刀,意有所動,卻又忌憚,他的手拳起又松開,額上竟有層薄薄的汗。
“是不是石龍寨派你們來?你說是不說?”
阿犢揪起矮個衣服,作勢要打,矮個恨不得鑽地,對武鐵匠胡亂喊著什麽“郎將饒命。”
聽到石龍寨高個愣了下,他並非什麽石龍寨派來的人,派遣他的人身份尊貴。高個喉頭滑動,故作鎮靜,他跨步上前,向武鐵匠揖道:“某奉命行事,適才多有得罪。派某前來的人,是武郎……郎君的一位故人,不用某多言,武郎君自當知曉。”
他倒是挺識時務,求生欲很強。
武鐵匠殺意漸漸斂起,面冷如寒冰,啟唇隻一個字:“滾!”
“某這就走,後會有期。”
高個像似舒了口氣,趕忙退開,那矮個還被阿犢抓住不放,直到武鐵匠示意阿犢放人,矮個掙脫,立即連滾帶爬跑了。
“師父,乾麽放他們走!”阿犢想不明白,他道:“那個臭乞丐最可惡,先前在城門外瞎糾纏還沒打他咧,今天還敢來!”
阿犢那並不靈活的腦袋,瞧不出是怎麽回事,隻覺這兩人鐵定跟石龍寨有關,今天是來鬧場子的。
武鐵匠那張臉諱莫如深,他沒理會徒弟的情緒,而是看向顧澹,顧澹驚愕地瞪圓眼睛。
阿犢這麽個莽漢沒帶腦子,顧澹帶著,前些時日在城門外拉住武鐵匠喊“武郎將”的老兵乞丐,顯然是將武鐵匠認出來了,然後今日就領來一位武藝似乎不錯的神秘武夫。
他們不知道怎麽找到武鐵匠家來,那個武夫一番舉止像似在試探武鐵匠的身手,核實他身份。
顧澹歷史不大好,但他知道郎將是武官的職稱,武鐵匠很可能曾經是個軍官。
屋漏偏逢連夜雨,有個石龍寨的威脅就已經很麻煩,又來兩個不懷好意的人,武鐵匠像似有什麽神秘的過往。
武鐵匠回作坊繼續打鐵,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阿犢被喊進去勞作,但他心不在焉,幾番想跟師父詢問,都被冷臉拒絕。
就連吃飯時,阿犢對顧澹滔滔不絕的說今日事,武鐵匠也沒搭理。阿犢說得眉飛鳳舞,手舞足蹈,他甩出架勢,單手學武鐵匠繳械的姿勢,還喝哈有聲,他興奮道:“師父武藝這麽好,什麽時候也教徒弟兩招!”
武鐵匠夾起一塊茄子吃,說徒弟:“打鐵都學不好還想學武藝。”
阿犢坐下來扒飯,趁著武鐵匠去盛飯,他小聲對顧澹嘀咕:“師父真小氣。顧兄是不知道師父不只會使刀,還會使槍,總是掖著藏著不教人看見,怕被人學去。”
顧澹默默喝湯,對他使眼神,武鐵匠人已經站在他身後。
武鐵匠大手拍向徒弟的頭,阿犢低頭專注食物,再不敢閑話。
阿犢十三歲時曾被石龍寨的人綁走,當年在山寨裡他就見武鐵匠露了一手,但卻是使槍。武鐵匠隨手拔出武器架上的槍,輕易就挑倒兩名山寨的嘍囉,鎮住在場的山賊,好生厲害,今天才見他使刀也好犀利。
打鐵作坊的爐火熄滅,晚上不用打鐵,阿犢吃飽飯,愜意摸著肚皮,借月色回家。
顧澹拿食物出來喂貓,見武鐵匠坐在桑樹下,手裡握著一樣什麽東西,桑樹的樹乾上還插著一口刀,仿佛遭人遺忘沒有拔出來。夜晚院中涼爽,夜風吹得桑葉沙沙響,武鐵匠的身影為陰影遮掩,看不清的他神情。
“那兩人是什麽來頭?”顧澹拉張馬扎在武鐵匠身旁坐下,他看向天上的一輪圓月。
武鐵匠的房子位於村郊,夜晚非常寂靜,以致此時在月光下,竟有天地間只有兩人一貓的錯覺。
武鐵匠將手裡的東西擲給顧澹,顧澹接過一看,是件巴掌大的物品,借月色看清是隻金屬烏龜,摸下背面似乎還有字,不過瞧不清楚。
“烏龜?”顧澹沒見過這種東西。
“龜符,武忠鎮校尉昭戚。”武鐵匠念出龜符上的部分文字,他身子後仰,背靠向樹乾,雙臂枕頭,月光正好照他臉。他頭頂上方插著一柄刀,他終於留意到它,伸手將它拔出。
“原來你識字。”
顧澹頗感意外,他把龜符拿高,努力去辨認上頭的字。他現在有點明白了,武鐵匠說的龜符,就是電視劇裡官員武衛佩戴的腰牌。
“嗯?”
武鐵匠並不知道長久以來顧澹一直以為他是個文盲,畢竟從未見他書寫讀閱,家裡連本書都沒有。
“是高個男子的龜符嗎?怎麽在你手上?”矮個看起來很窩囊,不大可能是個校尉。
武鐵匠把玩那口大刀,沒說什麽。
多半是高個近身砍武鐵匠時,他的龜符被武鐵匠趁機扯下。龜符上有個孔,能穿系繩子,顯然也是掛在腰間的。
顧澹把龜符還給武鐵匠,今天的事讓他心神不寧,他說:“你以前是個郎將,為什麽沒繼續當,反而隱居在孫錢村當鐵匠?還有那兩人像是專門來找你,還有你的故人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