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鐵匠平日打鐵掙的錢都放在他的床頭櫃裡,顧澹從不碰。今日武鐵匠拉開櫃子,告訴顧澹那些錢都留給他,約略看著有數千錢,顧澹沒數。
武鐵匠看著顧澹,他道:“另有一事,尚未告訴你。”
只見他用手指沾酒,在木案上寫下三個字,並拿油燈去照,認真道:“武昕森,這是我真正的名字。”
“武百壽是你的化名?”顧澹有那麽點驚訝,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
村裡的人,也確實都取著一些吉利的名字,像什麽吉、龜、壽之類。“百壽”這種名字,類似現代取名用建國、國慶之類。
武昕森。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這個名字仿佛有股魔力般,顧澹跟著念:“武昕森,昕森……”
武鐵匠聽顧澹喚自己的名字,他眼眸深幽,他當即抓住顧澹擱放在案上的手,他的力氣很大。
顧澹將被武鐵匠抓著的手拿出,端起碗喝酒,他顯得很平靜,也不願多想,怕難受。
今晚是離別的最後一夜,明兒太陽升起,這個人就會從自己的身邊消失,前往戰爭的最前線——合城。
在這個時代,人們不能隨便遷移,沒有官府發的公驗文件,百姓連城門都進不去,人與人的分開,往往一別就是一生。
這一夜,兩人喝完酒壇裡的酒,誰也沒醉,好像喝不醉般,武鐵匠和顧澹放任滿案的狼藉,攜手回寢室。
武鐵匠關房門,顧澹想熄燈,武鐵匠道:“先別熄燈,我想看看你。”
顧澹被看得不自在,嫌棄道:“有什麽好看,又不是沒看過。”
武鐵匠過來幫顧澹解發帶、衣帶,脫去衣物,十分細致,溫柔,顧澹被他整得不好意思,臉頰赧紅。
燈火熄滅,兩人相擁。
情深處恍若不似人間,恍惚不曉人世,顧澹喚他百壽,武鐵匠親他,低啞著嗓糾正:“昕森。”
昕森。
顧澹低喃著念出這兩字,他的頭險些撞到床沿,被武鐵匠伸手護住。
夜半,顧澹睡去,武鐵匠摟著他,望著窗外昏晦的月亮,一宿未眠。
第28章
顧澹睡得不踏實,睡夢裡光怪陸離,他夢見與騎友們在一起,路途上他沒有落單,山道上沒有起霧,他沒有摔落溝壑,也沒有穿越。
他和騎友們安全抵達一家民宿,在民宿裡吃燒烤、喝啤酒,暢談旅程上的趣聞。
民宿的屋瓦上趴著隻貓,院中種著幾株翠竹,風和日麗的。
顧澹沐浴過後,穿著寬松的衣服,在院中,和同住民宿的旅人下棋。
他即將結束旅遊,下棋時還接到一通母親的電話,問他幾時歸家,他說明兒就回去,買好了機票。
睡夢中似有聲響,顧澹睜開眼睛,見一盞油燈在床頭,照明十分有限,四周昏黃,他在武鐵匠的家裡。
武鐵匠人不在床上,他已經起床,正在角落裡翻衣笥。
“要走了嗎?”顧澹爬起身,揉著惺忪睡眼,他很倦,覺得似乎才睡下不久,然而武鐵匠這就要走了嗎?
油燈被顧澹舉到武鐵匠身邊,照亮武鐵匠的半身,他光著膀子,頭髮披散在肩,他背對著顧澹道:“是該走了。”
武鐵匠從衣笥裡取出一件乾淨的衣服,他幾乎沒有什麽像樣的衣服,要是早幾天知道他要離開,顧澹去趕集時會扯幾尺布,讓村裡的裁縫給他做套新衣服。
他屬實是離開得太倉促,顧澹毫無準備。
陳舊的衣服往身上套,武鐵匠拉攏衣衫,系結衣帶。顧澹將油燈擱在衣笥上,在武鐵匠整理褲子時,他幫他系結腰帶。
他們家物質挺匱乏的,好在還是有一面缺少打磨的銅鏡,武鐵匠坐在鏡前,顧澹幫他梳發,束發髻。兩人小聲交談,房外能聽到阿犢打呼的聲音,怕將他吵醒。
武鐵匠的發髻一向用條暗色的發帶束起,顧澹執住發帶,幫他束牢發髻,打了個結。顧澹靈巧的雙手剛要從發絲上移開,武鐵匠當即捏住他的手指。
顧澹的手指柔軟光滑,武鐵匠的掌心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