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寢室,顧澹用力將房門關上,他感覺猶如心口被人猛擊一拳,沉悶得喘不上氣。
武鐵匠挖出的那些刀,都是軍刀,尤其那把叫陌刀的刀,那絕對是特殊兵種的武器,普通戰鬥根本用不上。
武鐵匠說日後用得上,看來他參與對石龍寨的征討後,極可能是要去打仗了。否則他有一柄橫刀可以使用,他根本無需將掩埋了五年的武器全部挖出。
當初他埋葬這些東西,埋得那麽深,和死去的戰馬一並掩埋,明顯是不打算再用它們,而今卻一一挖出,用礪石磨利。
武鐵匠放下手中的障刀,他慢慢擦了擦手,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籠在月色裡,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他的腳步踟躇,他進屋找顧澹。
顧澹躺在床上,身體背對著門,他聽到武鐵匠推開房門,進來的腳步聲,他乾脆把被子拉上去蒙頭,看都不看他。
武鐵匠坐在顧澹床沿,見他將自己裹成蠶繭,知道他不想搭理。
油燈放得較遠,床邊幾乎照不上,昏暗中,武鐵匠偉岸的身影如山般沉寂,而顧澹躺著,拉被的手擱在額上。
本來武鐵匠沒打算這麽快告訴顧澹,即使他們相處的時日著實不多了。無論一年前,這人是因為什麽樣的緣故來到他身邊,而今似乎已經成為了他的一根軟肋。
顧澹蒙著頭,但知道武鐵匠一直坐在他身旁沒離開,他此時特別不想看到武鐵匠那張臉。
顧澹不知道自己會如此難過,要是在更早之前,他還只是饞這混帳身體那會,分離會來得更容易些。
武鐵匠拾起顧澹露在被外的一束發,指腹摩挲他柔軟的發絲,顧澹倏地從被子裡伸出手,把自己的發絲收走,碰都不讓他碰。
武鐵匠想,看來他果然是知道了,而且正在生悶氣。
武鐵匠試探地貼靠顧澹,他隔著一層薄薄的被子,攬住顧澹,他的雙臂逐漸收攏,將顧澹整個摟住。
“走開。”顧澹帶著惱意,他用手去肘武鐵匠。
武鐵匠那身板像塊石頭,他不主動移開,顧澹推不動,只能聽他說:“我原先想等打完石龍寨回來,再告訴你。”
武鐵匠做了解釋,但顧澹沒有再吱聲。
顧澹蒙住頭,看不到他的模樣,只能看個臉輪廓,武鐵匠的手正要摸向顧澹的臉,這時顧澹突然扯開了被子。
本來是在慪氣,但被子悶得顧澹氣短,他拉開被子一角呼吸,當即對上武鐵匠那張伏低的臉。顧澹覺得自己沒必要如此,他把被子扯低,露出一顆腦袋來。
顧澹乾脆坐起身子,瞪著眼看武鐵匠,好一會兒,他才說:“你要加入武忠鎮的軍隊,和朝廷的兵打仗嗎?”
眼下武忠鎮正在征兵,而且上回那個來找武鐵匠的校尉,也是武忠鎮的。
武鐵匠道:“是。”
“怎麽突然要去打仗,和你那位故人有關嗎?”顧澹記得校尉昭戚曾說過,他是受武鐵匠的故人差遣,才來尋找武鐵匠。
“有些關系。”武鐵匠回道。
“你是不是,有什麽把柄在你故人手裡,所以才要給他效力?”顧澹只能胡亂猜測,畢竟武鐵匠把刀具都埋掉了,告別戎馬生涯也有五年。
武鐵挨著顧澹坐著,他道:“那倒不是,等我打完石龍寨回來,我再和你細說。”
武鐵匠的往事挺複雜,不是三言兩句能說清,此時讓他道來,一時也不知從何談起,再說夜也深了。
仔細想想,對於武鐵匠的過往,顧澹了解得很少,當然武鐵匠以前也不愛講,不愛提。
顧澹拉來塊枕頭,重新躺下,還把被子蓋上,武鐵匠就在他身旁,他被子沒分一丁點給武鐵匠。
“我要睡了,你把燈吹滅。”顧澹感到有些疲意,他想入睡,夜也深了。
問得再清楚也無濟於事,武鐵匠自己已經做出決定。
他們又沒搞過什麽山盟海誓,只是湊在一起過活。
武鐵匠將燈熄滅,他回到顧澹身邊臥下,手臂摟著他。
顧澹側著身背對,他閉著眼想睡,然而睡不著,但他沒動彈,仿佛睡去。
床動了下,是武鐵匠起身,他正要下床,到他自己的床上去。明早卯時,武鐵匠就要隨官兵進山攻打石龍寨,得早起。
武鐵匠覺得手臂被人拉住,回頭一看,是顧澹,四周沒有照明,月光很有限,顧澹不吭聲。
武鐵匠轉身抱住顧澹,顧澹的雙臂也摟上武鐵匠的背,武鐵匠問他:“消氣了?”
顧澹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