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是好的,被其認出,自是皆大歡喜;可對方要是本就頗看不過他,認出字跡後,故意往低裡打,可就弄巧成拙了。
他不求走捷徑,只求得到一個公平評級的機會,那些個許會影響主司判斷的其他因素,就還是先行去除比較好。
在臨睡之前,陸辭特意披上外衣,走到廳中,就為了看是否有誰不聽勸地挑燈夜讀,讓門縫裡漏出光來。
發現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後,陸辭反倒有些意外了。
他笑了笑,重新回了房去。
翌日再赴考場時,六人皆是精神抖擻,意氣風發,惹得略顯萎靡的四周人紛紛側目。
連昨日跟陸辭談笑風生的蔡齊和龐籍,今日也沒了心情,臉色憂鬱不說,還帶了點神經兮兮的感覺。
在陸辭笑眯眯地衝他們打招呼時,他們雖是應了,卻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眼底頗帶了幾分幽怨的氣息。
陸辭絲毫不知問題就在自己身上,莫名其妙之余,暫時也就不再嘗試同這兩位進入考時焦躁症的新友搭話了。
看著這兩人憂心忡忡的模樣,連帶著他都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在他眼裡都稱得上是簡單的命題,落到才學更佳的其他人頭上,不更該答得得心應手麽?
怎都一身沉重憂慮,四周一片死氣沉沉?
……莫不是他水平太差,才會自我感覺過好,而實際上是讀錯題意,或是答得太簡單了?
陸辭禁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不過這些猜測,很快就被他給自行打消了。
自己在詩賦一道的天賦雖是平平,同柳七他們那等千載難逢的鬼才有著雲泥之別,但好就好在一個‘穩’字。
心態平穩,發揮也平穩。
就靠他這十年來靠勤補上的底子,也絕不可能連基本的好賴都分不清的。
況且那題目簡單明了,所引出處他也記得一清二楚,無甚歧義。
若說主司故意設下陷阱,也不可能。
陸辭正分析著,不知不覺間就已輪到他,由監試官領著,去到昨日的座次上了。
當進到鴉雀無聲、氛圍緊張的試場後,他就瞬間摒棄了所有雜念,眼裡心裡,都只看到那一疊試卷上去了。
——就算登不得榜,為了身後那些人的期許,他亦當全力以赴。
省試次日所試的,為論一道,策五道。
當時漏開始了計時,陸辭也如其他人一般,翻開試紙,心無旁騖地開始審題了。
將六條命題悉數看過後,陸辭心裡,就有些微妙。
知貢舉的這位主司,跟詩賦時的中規中矩、不偏不倚比起,策論的出題,則將偏好很明顯地表現了出來:論題雖出自《刑賞忠厚之至論》,但五條策題裡,足足有四條以時事政務為基礎的時務策,隻象征性地出了一道子史策,皆限一千字以上。
陸辭不知絕大多數考生看到這命題時,一顆心直接就涼了大半,寫時更是毫無頭緒,不知從何下筆。對昨日還中規中矩,今日卻冷不丁來個劍走偏鋒的主司,則是滿腹牢騷。
在他看來,這幾道題目何止是不難?
簡直比昨日的詩賦命題還來得容易。
正因太合他心意了,才叫他忍不住心存懷疑地將命題翻來覆去看了數遍,確定沒有隱藏別的陷阱,才敢醞釀答題。
他向來是詩賦最為苦手,而策論則是最拿手的強項,這回還偏偏一遇就是四道他最擅長的時務策……
思及輕狂大意,往往容易出事,陸辭才強壓住了內心激動。
但還是忍不住感歎一句‘天助我也’。
他這運氣,可真是太好了。
不單是陸辭,熟知他在策論方面有多強大的柳七幾人,在讀完題後,腦海中就油然浮現出陸辭如虎添翼,駕輕就熟的生動畫面了。
他們所想不差。
此時此刻的陸辭,的確感到很是如魚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