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果真龍顏大悅,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大實話,可小心別讓同叔聽著了!”
他對晏殊的才乾看重是一回事,喜歡晏殊的謹小慎微是一回事,為何那般器重對方,緣由卻不落在這兩者頭上。
他當初相中晏殊這一神童,屢屢破格提拔時,也正是他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的時刻。
而晏殊也未曾對不起這份期許——其所展現出的才華,足夠成就一段君王‘識才辨賢,慧眼識珠’的佳話。
內侍們不敢吭聲,內臣小心翼翼地跟著笑了起來。
至於那位致辭解元的名姓,趙恆不曾過問,他識趣地不主動提起。
畢竟才走過解試一關,最困難的省試近在咫尺,言其他都還為時過早。
誰又知道,那位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究竟會是下一個晏同叔,還是風光一時,之後就名落孫山,籍籍無名呢?
此時的陸辭還不知在自己的無心插柳下,還真給皇帝留下了那麽丁點好印象。
在隨大流循唐製,往國子監謁見過先師後,大多數年紀不小的貢舉人已走得氣喘籲籲,汗流浹背了。
知事官不動聲色地將一切看在眼裡,等領著眾人出了國子監大門後,便宣布儀式已畢,舉子們可各自回去。
至於派馬車挨個接送?
顯然是不可能的,這可足足有七千多人呢。
於是這些走得累得半死的貢舉人,就又得拖著沉重腳步,往大街上走,直到能租到驢馬或車的地方為止。
不過他們身體雖疲憊,精神上卻還亢奮著,一邊慢吞吞地挪動,一邊與身邊人熱切地交談著今日見聞,分享想法。
而被這一個多月的好吃好喝、加適當鍛煉養下來,加上自身具有年輕這項最大優勢的陸辭等人,更是半點不覺吃力了。
思及他們所居的寓所就在州橋附近,從國子監步行過去,雖稱不上近,但也算不上多遠,所有人一致決定,不與那些人搶車搶馬,而直接步行回去了。
陸辭見朱說他們因沒能得見龍顏、而難免有些遺憾,便笑道:“瞻見天表,倒沒你們想的那般困難。待到正月十四夜裡,君王將攜妃嬪,乘輿幸宣德門,先觀賞花燈,再駕登門上,觀看露台表演。屆時早到一些,擠到前頭去,也就能看到了。若運氣好,還能得賜金甌禦酒,可做淺斟。”
朱說面露憧憬,柳七和滕子京則不由對視一眼,頗感驚奇。
他們曾考過一回省試,也曾在京中過過春節元宵,對這些細節當然清楚。
可陸辭分明從未來過,卻也對這些清清楚楚,如身臨其境過一般,就很不可思議了。
陸辭看出他們心裡疑惑,笑了笑,輕描淡寫道:“我向來有出遊前先做調查規劃的習慣。況且上回尚書省引試,不就在元宵後一日麽?正因如此,我察驗時才多關注了些。”
滕宗諒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攄羽弟著實心細。”
柳七微眯了眼,嘴上不置一詞。
心裡對於此說,則持有十分懷疑的態度。
根據他對這小饕餮的了解,與其相信對方是為省試操的心,倒不如說是一早就看上元宵佳節時、汴京各個攤席兜售的特色美食了。
柳七惆悵地歎了口氣。
但懷疑終歸只是懷疑,尤其這幾人中,對這小饕餮心悅誠服的人佔了絕大多數,他貿然開口,怕是會被群起毆之。
——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陸辭也懶得理老愛作怪的柳七,在一些鑽來鑽去的小經濟手裡,隨手買了些瞧著就很是清爽可口的梨、藕片,分給幾人。
雖身處在千年前的大宋,但這空氣質量,卻遠不如他預想的好。
在密州時姑且不覺,大名府時則隱有意識,到了汴京後,就時不時得感受一下現代常見的‘霾’天了。
而罪魁禍首,自是被京人廣泛運用的炭火。
被汴京中人引以為豪的,家家戶戶皆燒炭而不燒柴的做法,就給空氣帶來了極大的汙染。
每逢冬天,更是額外嚴重。
朝廷自然不可能對此坐視不理,正因如此,才將廣栽植被也算入政績考核之中,便是為了鼓勵各地官員多多種樹,有防治水患和汙染的環保意識。
汴京城中綠樹成蔭,繁花似錦,除了給遊人增加出遊樂趣外,也是為了治理空氣。
昨夜雖燒了無數炮仗,但今日這霾氣,倒奇怪地不算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