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朱說和柳七,他們看向陸辭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和誠摯。
陸辭謝恩過後,看向二位友人,心裡不由一暖,亦對趙恆這形同於將他架在火上烤的另眼看待,感到很是無奈。
得虧這些人以後與他共事的可能性不高,即便有那麽一日,這日的影響也被消除得七七八八了。
要不然的話……
陸辭未錯過蔡齊和蕭貫面上笑容一閃而過的微妙不快,不禁挑了挑眉。
特別是這兩位,心裡不存芥蒂才怪。
然而趙恆的額外恩寵,卻還沒完。
等所有前二甲的士人難掩激動、小心翼翼地就坐後,趙恆便率先舉了杯,小抿一口酒水,便讓內臣為他布菜了。
官家象征性地動了筷後,底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拘謹了半天,最後還是看著陸辭從容優雅地執起筷箸,挾了一枚赤焦肉餅入碗中後,才放下心來進食。
無人知曉的是,炙手可熱的新科狀元陸辭,盯上這道赤焦肉餅,已有許久了。
他剛試探性地咬了一小口,就被那脆而不碎的香皮下包裹的柔嫩面餅,加上溫度正正好、隨這一口徐徐溢出,卻又恰到好處地很快凝在讓人食指大動的細膩熏肉碎裡的美味肉汁,給徹底征服了。
看似簡單的一道菜,好似平凡無奇的一塊肉餅,但真正用心品嘗過後,只要是稍微識貨的人,恐怕都能立刻嘗出這快肉餅所采用烹飪的技法之繁多、火候之精準,調料之精細,所擇食材之苛刻……無一不是精之又精。
等咀嚼間將留戀唇齒的汁水品嘗殆盡後,才將這口美味至極的肉餅咽下的陸辭,不禁輕輕地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真沒想到,在沒有現代那些精細廚具的北宋,竟然還能做出這樣的美味來。
陸辭慢條斯理地用完了這塊赤焦肉餅後,並不急著用下一塊,而是對其他的菜肴也多添了許多期待來,伸筷向了那塊通體雪白、一看就甜軟得很的天花餅……
跟聚精會神地品嘗著每一口美味禦膳、絲毫不願糟蹋了這難得體驗的陸辭不同,其他的新科士人,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趙恆表現得和善可親,他們就一邊壯著膽子不時偷瞄聖顏,思忖著要如何才有機會表現一二,一邊斯文地進著食,難免有些食不知味。
趙恆將諸人反應盡收眼底,不禁一曬。
跟各懷心思的這些人相比,不論應試也好,謝恩也好,還是用膳也好,皆是心無旁騖,坦坦蕩蕩的陸辭,真是越發合他心意了。
不愧是他親手擇出的才俊,親自點的狀元。
趙恆盯著專心致志地品嘗著美食、每道都沒錯漏過的陸辭看了一會兒,忽笑了笑,側過頭來,向趕忙附耳過來的內臣叮囑了幾句。
內臣面上訝色一閃而過,但很快克制住了表情的變化,向衛士們交代了下去。
這點小小動靜,自然引起了一直分神注意那邊動靜的舉子們。
只是衛士們領命而去後,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事發生,他們認定與己無關後,也就不再猜測了。
半柱香的時間一晃而過。
觥籌交錯間,其他人因矜持進食,唯恐失了儀態,給官家留下不佳印象,導致身前的菜品還剩了近半。
唯有陸辭前的七道菜品,竟被他以無比優雅好看的動作,不疾不徐地消滅了個乾乾淨淨。
陸辭盯著空空如也的瓷碟,還有些意猶未盡。
可惜這是在皇宮內院,可不是在隨他點菜的酒店裡。
陸辭唯有品了品手邊唯一剩下的果茶,懷著淡淡的遺憾,聊以慰藉了。
他剛心不在焉地抿上一小口,忽見眼前被掃蕩一空的菜盤全被衛士移開,接著呈上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幾道新菜。
蜜浮酥捺花,太平畢羅乾飯,獨下饅頭和黃雀鮓。
“請問這是……?”
陸辭微訝地側過頭來,小聲向衛士問詢。
正式的期集,要從唱名結束的次日才開始。
這場只有前二甲的進士有資格參加的賜宴,不同於明日將在金明池對面的瓊林苑所舉辦的宴席那般正式,所擺的菜式,都是有定品的。
連陸辭身為狀元,也是七道菜品,沒有特殊的優待。
要不是不合禮數,又有太多人看著,柳七和朱說都恨不得將自己的那份菜肴送給陸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