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如此爽快的應承了自己的請求,李辛自是喜出望外,又是一番千恩萬謝,便不再逗留,而是回自個兒艙房獨樂去了。
在李辛走後,剛剛一直一言不發的朱說不由好奇道:“陸兄不是一早就打算下船後與他同行一段麽?”
為何方才在李辛主動懇請時,還表現得那麽猶豫呢?
陸辭笑道:“以李郎的性子,我若是主動提出,他怕是還要懷疑其中有詐,得猶豫再三。可實質上,真讓他單獨去完成這麽一件要事,他之優柔寡斷,又無論如何都難成的。因此,自然是由他親口提出,我應請而去,還能省了好些天在邸店落腳的花費,何樂而不為?”
李辛如若連這點眼力和覺悟都沒有,猶豫到最後都不開口邀請的話,陸辭也絕不打算掉價地去主動問詢的。
畢竟一旦計成,得利最大的,還是對奪回莊園之事朝思暮想的李辛一家。
而相比之下,陸辭僅是要為居心叵測的外祖家添堵,可不是非要助李辛不可的。
要讓孫家無法如願,只要直接幫那幾家有意同孫家相競撲買這莊園的大戶即可,而不必大費周折,專程選擇個實力最弱小的李辛。
本該枯燥而漫長的船旅,因有志趣相投的朱說相伴,又有柳七這麽個永遠閑不下來的益友,日子倒像過得飛快起來。
在陸辭一時興起,尋了工匠搗鼓出三把搖搖椅,讓三人能舒舒服服各自躺著,一邊搖一邊背書過後的三兩日……
繁花似錦,風景如畫的蘇州城,也終於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
1.‘系我一生心,負爾千行淚’出自柳永的憶帝京,而那首‘白衣卿相’的惹禍的《鶴衝天》,都不作多說啦。
2.旅店,宋人又稱邸店、客邸。
宋時旅遊業很發達,宋詩有句“邸店如雲屯”,便是形容旅店之盛況的。即使在郊外鄉村,也出現了邸店。
在宋人李元弼的《作邑自箴》中,還提及一條很具人道主義的規定:“客旅不安,不得起遣。仰立便告報耆壯,喚就近醫人看理,限當日內具病狀申縣照會。如或耆壯於道路間抬舁病人於店中安泊,亦須如法照顧,不管失所,候較損日,同耆壯將領赴縣出頭,以憑支給錢物與店戶、醫人等。”
即為,旅店如發現住店的客人得病,不得借故趕他離店,而是要告訴當地“耆壯”(民間基層組織的首領),並就近請大夫給他看病,且在當日報告縣衙。如果當地人發現路有病人,抬至旅店,旅店也不得拒絕,還是按照程序請醫生、報告官府。等病人病情稍輕時,店家便可以同“耆壯”一同到縣衙結算,按照所花費的開支報銷醫藥費、飲食費等。(《宋:現代的拂曉時辰》)
第二十五章
一下船,柳七就爽快地主動辭行了。
他雖是見自己同陸朱二人投緣,而臨時起的意,但關於此行的目的,他說到底還是沒有騙人的。
他幾年前於蘇州城內醉生夢死時,因擅譜詞曲,自有無數紅顏朝夕為伴,其中姿妍最麗的佳娘和心娘,也最得他心。
陸辭習慣了這些天有柳永作伴,乍聞其離,雖有些不舍和可惜,略作躊躇後,還是不做任何挽留和勸誡,隻笑道:“在此一別,不知何日再見,唯祝柳兄一切順心了。”
朱說唇角微微一揚,也上前說了幾句祝福的話。
柳七眉眼彎彎地受了,仿佛不經意地又問了一句:“不知陸郎將在此逗留多久?”
朱說心裡油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來。
陸辭笑眯眯道:“確切日子暫且不知,但最遲十月底將啟程了。不知柳兄……?”
柳七不答反問:“那陸郎是要直接回密州去,還是沿途再遊覽、咳,遊學一段時候?”
陸辭笑道:“來時已獲不少見聞,真要遊學,也不選這時機。況且當初旨在探親,向夫子們請的假僅有三個月。再晚了回去,怕會惹人擔心,又有不敬之嫌了。”
陸母性情柔弱,是個常常不顧自己身體,又好報喜不報憂的。單靠鄰裡照看,難免有疏漏之處。
加上來年不定會開舉,陸辭自認自己這種學渣,就更得多多備考,專攻考試范圍。
再怎麽看,這會兒都不是優哉遊哉地遊山玩水、陶冶情操的好時機。
聽完陸辭的話,柳七遺憾地聳了聳肩,緊接著又想到什麽,重又樂起來了:“這麽說來,我多流連京師或蘇杭一帶,還不曾到密州去過。”
不費吹灰之力地聽出柳七的言下之意,朱說心裡倏然咯噔了一下。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看這碧藍如洗的晴空,隻覺它一點一點地灰了下去……
陸辭亦是聞弦音而知雅意,會心一笑,主動開口邀請道:“密州山靈水秀,雖名聲不及蘇杭遐邇,卻也是處值得一去的好地方。若時間趕巧,或是柳兄有意,不妨來密州遊玩一陣,也好讓我有機會盡地主之誼?”
柳七所等的,可不就是這麽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