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看有讀者不理解為什麽這種捕風捉影的事都可以胡說,但其實是真可以這麽乾,他們還不需要受到懲罰的。並且,他們也不需要去查證核實,哪怕發現是誣告,倒霉的也只是消息來源人,而不是負責彈劾的他們。
——宋廷有意強化台諫之權,將“風聞言事”確立為台諫的一項特權。所謂“風聞言事”,即台諫彈劾政府,君主“不問其言所從來,又不責言之必實。若他人言不實,即得誣告及上書詐不實之罪。諫官、禦史則雖失實,亦不加罪”[注釋],有點類似於現代議員的言論豁免權。君主也不可以追究風聞出處,台諫有權拒絕君主的詰問。宋神宗時,禦史彭汝礪彈劾官員俞充,神宗要求彭汝礪講出“所言充事得於何人”,彭汝礪即明言拒詔:“臣寧自劾,不敢奉明詔。”最後,“神宗用汝礪言,故罷充”。《宋:現代的拂曉時辰》
2.計省:即財政部
第九十二章
在館閣的職官設置方面,大多並無常額。
因此,在蘇嵩被撤職查辦後,朝中始終未曾下達新的集賢院學士的任命。
趙恆和寇準倒是有那麽點心思,想將陸辭提拔上去。
然而他們也很清楚,陸辭畢竟資歷太淺,如若升遷過快,怕是會叫類似蘇嵩的誣告事件層出不窮,適得其反。
索性仗著館中清閑,暫時什麽人也不派了。
院士空缺的情況下,陸辭等一乾集賢校理,就這麽直屬於總領集賢院的大學士的調配了。
眾所周知的是,集賢院大學士素來由宰相中的次相或末相所帶,可隻名義上如此,卻是無在館職事的。
陸辭在經歷過短短半天的不適應後,很快意識到,沒了頂頭上司管轄的自己,倒可以充分放飛自我了。
這讓他充分地松了口氣。
他原還想著,比起有個精明上司針對自己,當然不如蠢人上司盯著自己來得好對付。
要是來了個似晏殊那樣的聰明人一天到晚盯著他為難的話,那還不如嘗試保一保蘇嵩呢……
誰知等來的卻是意外之喜。
眼下這種乾脆沒有上司,徹底放任自由的狀況,自然是最理想不過的了。
外加隔三差五送來家中的禦膳,以及據說下個月起就要加厚的俸祿……
作為三位友人信守承諾、寄來小食,無意中就幫他坑了蘇嵩一把的小小回報,陸辭一邊在上班時間光明正大地摸著魚,一邊給他們精心準備小禮物和回信。
有被拆包裹的前車之鑒,盡管從常理判斷,短期內是不會再有後繼者了,陸辭還是出於謹慎起見,未準備任何價值超出那包零食的回禮。
他既然是在主掌藏書的集賢院中任職,觸手可及的合適回禮,自然就是這些外頭難見、又隻供官員借閱的珍稀書籍了。
參照晏殊的借書偏好,陸辭將陸續追回的這批出借藏書,挑出幾本來,親手抄錄了一份,就分別給三人寄去了。
只是,出於對朱說所在的邕州兩面環敵的處境的擔憂,他還特意將來時頭一日所讀的那本《火藥要錄》給抄了出來,連帶自己提供的幾個配比改良思路,一同寄出。
在簡短的回信之中,陸辭則捎上自己正於集賢院中任校理一職的消息,以及他們初初上任不久,就能趕上加俸的確鑿好事。
在通過遞鋪發出三份寄件後,陸辭悠悠然地回了集賢院中,路上還有不少原本束手旁觀了蘇嵩對他的刁難的下級官吏。
他們悄悄地打量著陸辭,在被他敏銳地察覺出,且立馬看了回來後,面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一個稍顯僵硬的笑容來,目中隱約透出幾分敬畏。
陸辭微笑。
然而在此時,這道瀟灑好看的背影落入他們眼中,就成了十足十的高深莫測了。
別看那日是事發突然,直到蘇嵩被押走後,絕大多數人還沒回過味來。但之後幾日,還不知道內情的人,就寥寥無幾了。
一是因晏殊在查辦時都光明正大,並未刻意瞞著;二是官家也有意殺雞儆猴,震懾宵小,還著人發布了榜文在粉壁之上;再是牽連較小的人為撇清關系,紛紛落井下石,主動向陸辭示好……
得知真相後,所有人都倏然一驚。
敢情在集賢院中任職僅十年的蘇嵩,一眨眼就被一擼到底,無法起複,全因誣告陸辭之故?
有過類似經歷的人忍不住暗中叫好,道句惡有惡報;還有單純羨慕陸辭所受的盛寵和看重的,決定設法與他結交攀談的;也有無比心虛,憂心陸辭會否記恨他們袖手旁觀,哪日來個秋後算帳的。
早知陸辭的受寵並非是官家的一時興起,連中三元也非是僥幸,他們哪兒會對其輕疏慢怠?
在不少人悔青了腸子時,陸辭已走到集賢院一樓最裡的書案前,將剛借著出公差催借書的名義,順道從集市上買來的梨花酥,輕輕地放到了沉迷讀書的宋綬面前。
宋綬猛一驚醒,抬眼一看,見是陸辭,又忍不住露出笑來:“攄羽回來了?那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