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綬見她的頭都快低得埋到胸口去了,便揮了揮手,打發她下去,再給對此一無所知的陸辭解釋道:“方才所奏曲目,你可還有印象?若你願賞光依曲製詞,她便將當場譜入其中,於賓客前歌唱。”
既是歌女能接觸身份清貴的士大夫,從他們手裡求些好詞的好時機,也是客人在其他人前一呈詩藝,順道得些‘豔福’的機遇。
畢竟在這一場宴席中,歌女隻得六名,也只會求六首,賓客卻有數十名。
能被歌女挑中,軟語相求,在未被‘青睞’的其他人眼裡,也給陸辭增添些榮光了。
陸辭卻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重複道:“蟲娘?”
……那不是柳七以前心心念念的那名歌妓嗎?
宋綬以為陸辭對那歌女起了興趣,不免覺得有趣,點了點頭道:“你若願為她寫上一首,多半可受邀成為入幕之賓了。”
陸辭雖不知歌妓間的藝名重名率有多高,但完全不願去親身驗證一番。
若說在知道對方名字前,他還不介意略解風情,為這些賣藝的美貌歌女助攻一把的話,現在就徹底沒了那念頭了。
陸辭客客氣氣地拒絕後,蟲娘仍覺得被掃了面子,不滿地瞪了陸辭一眼,抿唇挪開目光後,卻還不時向陸辭送去暗嗔的秋波。
陸辭淡定飲酒,看也不看她,而她所換求的人也欣然應請,作了一詞後,蟲娘才終於不再看他了。
這場小小插曲後,編曲呈藝部分,就是全宴的高潮。
陸辭認真聽完,宴業已畢,盡興而歸的眾人紛紛告辭回去。
意猶未盡的宋綬看著一臉無奈的王曾,才恍然意識到不妥:“我是不是將你的活給搶去了?”
王曾好笑道:“你這才發現?”
宋綬不好意思地打了個哈哈,就聽王曾玩笑道:“我看你之所以遲遲不肯將陸攄羽引見予我認識,是舍不得,而不是真要挑個好時候吧。”
宋綬卻當了真,頗愧疚道:“的確怪我,那你們好好聊會兒,我先走一步了。”
話音剛落,他就訕訕地真放開陸辭,快步走了開去。
陸辭笑著看他心虛的背影搖頭,王曾卻道:“剛才雖是為了逗他為主,但我也的確有東西要交給你看。”
陸辭對此早有預料,不置可否,只有禮地頷首:“有勞王參政。”
王曾不急不緩地帶著陸辭進了書房,直接就拿起放在桌上的那一小疊文書,放入一布袋中,交到陸辭手裡:“我從寇相口中聽聞,你近來自請了治水的職事。我偶有閑暇,便尋出早年於外地任職的一些資料,略作整頓,應能對你有所助益,用或不用,就看你的了。”
陸辭微微一怔,王曾已不再看他。
他自顧自地坐在書案之後,懶洋洋地往後一挨,含笑看向灑落園中的夕陽余暉,自言自語道:“若想賦詩飲宴,就多趁此時吧。”
陸辭心念微動:“多謝王參政提點。”
王曾笑著看向他,卻道:“錦上添花,不必多謝。天色已晚,你不妨回去罷。”
陸辭從善如流地告辭了。
王曾:“……”
真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
這種酬答互動在宋時家宴上很常見的,被視作風雅事。且因為多是家妓,傳唱范圍不大,傳播意義並不明顯。
代表人物:晏幾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對王曾言語間所暗示的朝中將有大番波折之事,陸辭並未太過放在心上。
並非是不信的緣故,而恰恰是因為太信了。
陸辭心知肚明的是,朝中寇王丁三派混戰的局勢早已明朗,總有徹底決出勝負的一天。
決定性的那件事,隨時都會發生,且一旦發生,就絕對將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