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怔了怔。
若不是他深知王旦為人高尚至德,怕都要懷疑對方給皇帝灌了迷藥湯了。
他自任了那有名無實的‘太子舍人’一職後,就對東宮職位刻意去做了些了解,因此對這太子左諭德的職掌,是頗為熟悉的。
按常理說,還會有一位右諭德,屆時與他輪流擔任值守,給東宮講解經史子集。
當過沒有太子的太子舍人後,再擔任個沒有右諭德共事的左諭德,顯然無法讓陸辭感到吃驚。
真正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卻是左諭德的品級。
——正四品下。
陸辭揉了揉眉心。
哪怕不是官階,只是任職,晉升速度之快,恐怕也能稱得難有古人了。
滿打滿算,他任官也才一年出頭,多少人還卡在第一個職位上累死累活時,他的職事就已從七品一路狂跳,躍升為正四品下,擔任的還是這麽一個肥差……
隻對別人會有的反應稍作想象,饒是自認臉皮厚如陸辭,眼皮也忍不住狂跳了。
……王旦讓他入京還的人情債,該不會是讓他當個被人甩嫉妒眼刀的活靶子,以分走寇準被他推舉為相的仇恨吧。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
1.真宗與王旦的對話部分修自史實《大宋帝國三百年7》
2.左諭德為東宮屬官之一,不常設,在設皇太子有,皇太子繼位後就罷了。沒有職事,備僚屬而已,多為兼官。或與太子左右庶子輪流入宮值班以供故事,或代講讀官給太子講經史。宋初品階為正四品下。(《宋代官製辭典》)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陸知州收到新任命的消息,很快經由廳中人之口,一下傳遍了全城。
最初聽到這話時,大多數人的反應,都是嗤之以鼻,或付諸一笑。
即使是沒啥見識的老百姓,也清楚只要京中沒什麽大的變動,知州往往是三年才資滿遷走的。
陸知州分明才將將在這呆滿一年,怎麽可能就要調任了?
這麽想著,他們隻當是個傻子編來嚇唬人的笑話聽聽,還斥責了瞎傳這話的那些人幾句。
——當官衙發布的公文帖在譙樓的榜上,把這匪夷所思的事兒變成板上釘釘後,所有人頓時都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可真是晴天霹靂,驚天噩耗。
怎……怎麽能這樣啊!
陸知州帶給汾州的變化之大,眾目皆有所睹,幾乎是脫胎換骨的。
眼見著人丁稀零的街道變得日益熙攘,又看著一座座校舍拔高而起,人人漸漸變得富裕起來——尤其是最早一批養鴨的農戶,先是得了抗蝗的賞錢,又得了賣鴨的盈利,簡直樂得合不攏嘴。
別看陸知州年紀輕,模樣生得俊俏,但辦起事來卻一點都不含糊,跟以前那些隻知混日子而根本不管事的官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要是沒過過這樣的好日子,沒見過這些盼頭,那也就罷了。
怎麽這會兒就能告訴他們,這有滋有味有奔頭的好日子才過幾天,就有哪個天殺的就見不得他們好,非在官家耳邊進讒言,要將他們的好知州調走了?
公榜邊瞬間變得嘩然,眾人議論紛紛。
撇開他們這些‘受害’的且不說,對陸知州而言,顯然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盡管只是市井小民,他們也清楚官員升遷,是最講究成資這淺顯道理的。
一心為民的陸知州在過去的短短一年裡,既是造房又是致力改政,叫家家戶戶的孩子有學上了,種地時收益也更高了,養雞鴨鵝的也多起來了,據說還準備在來年修那口日益破敗的河壩……這不都是一項項實打實的成績?
萬事開頭難,陸知州已將最難的開頭給啟開了,又將最堅實的基礎打下了,憑什麽果子叫來人不費吹灰之力地收走了去!
群情激奮下,自然是聽不見那一兩個守在公榜邊的吏人的竭力解釋的。
——“還得去問問,到底是誰害了公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