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片刻後,陸辭果真滿足了他‘滿上一杯’的請求。
——他直接讓健仆給晏殊換了個更小的杯子。
這下何止是‘滿上’,還溢出了不少來。
晏殊:“……”
等這杯酒喝完,陸辭見時候不早,就打發晏殊回去了。
兩家離得太近,讓晏殊即便想以‘歸家不便’為由留宿一晚,都不能得逞。
陸辭目送晏殊離開後,忽想起已經完工了一陣子,卻忘了送出手的那兩個小司南。
明天得記得送出去了。
陸辭懶洋洋地想,如果再耽擱一會兒,他會否還在京城,那可是誰也不知。
畢竟他忽然拜訪寇準的事一傳出去,也許就會被林特那些人盯上,說不得不久後就要被貶到地方任官了。
若寇準將他的話聽了進去,那盯上他的,恐怕還得添一個官家身邊最得寵的內臣——被壞了好事的周懷政。
清楚歸清楚,但不一會兒就安穩地進入夢鄉,絲毫未被可能變得危機四伏的處境所影響心態的陸辭,翌日去早朝時,仍是神采奕奕的模樣。
但這天的早朝,卻有所不同。
——自獨相以來,就一直春風得意,精力旺盛的寇準,竟是破天荒地因告病而無法前來。
看著那最前面,也最明顯的位置空著,不單習慣了寇準跟鬥雞一樣橫衝直撞非要鬥到底的公卿大臣們極不習慣,就連坐在上頭的趙恆,腦海也有一瞬茫然的空白。
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小聲詢問身邊的周懷政:“那寇老西兒又在耍什麽花樣?”
周懷政恭敬回道:“回陛下,寇相昨夜便稱發急病,難以起臥,十日內怕是都無法上朝了。”
別看周懷政此時面上平靜,心裡全是困惑不解的驚濤駭浪。
寇準不朝的理由,的確提前送進宮來,叫中書省的值夜人和一乾內臣知曉了。
但因官家昨日氣得厲害,一聽寇準名字,就要大發雷霆,導致無人敢告知趙恆這一消息。
周懷政所得知的事,卻還有一樁——他原以為必定會因王欽若那板上釘釘的回歸,而加入到他的謀劃中來的寇相,竟昨夜急急派人告知他,‘此事莫要再提’了。
沒了寇準強有力的支持,單靠他一人,根本無法成事!
周懷政思及此處,眼底不禁閃過一絲陰鷙。
寇準分明昨日還在猶豫不決,但局勢如此,不可能沒動心思。
若說沒有一個人在其中起了作用,奇跡般說服了牛脾氣的寇準,而純粹是寇準愛惜羽毛,臨了怕事,不肯摻和進來的話……周懷政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這人究竟是誰?
趙恆不知周懷政心裡的萬千波瀾,聽得這一解釋後,頭一個反應,就是狐疑。
他不滿地皺了皺眉,壓低了聲音,雖不讓底下大臣們聽到,卻能讓周懷政等人聽得清楚:“哼,那寇老西兒倒是學會以退為進這一手了!”
話雖如此,在嘟囔了這一句後,趙恆到底有些心虛,沒順勢說出‘既是重病,就別只是休朝,而讓他罷相安心養病去吧’的氣話來。
寇準該不會真是被氣出毛病來了吧?
趙恆不由胡思亂想起來。
他有心想派人去看看情況,又擔心派去的人被越發狡猾的寇準給糊弄了,回來不給他說實話。
但要讓他親自去相府一趟,來個眼見為實的話,落到別人眼裡,簡直是他這個做皇帝的對寇準低了頭,那顯然更不合適了。
趙恆專心糾結寇準的病是真是假的事,根本無心聽取底下議論正酣的政事。
倒無意中讓因寇準不在、而振奮起來的林特等人的賣力發揮,一下成了拋給瞎子看的媚眼。
直到散朝,趙恆回了殿室,都還在琢磨這事。
他平心靜氣地想想,覺得這寇準那,還是得派人去看看的。
只是這人選不太好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