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太低了的,在別人眼裡,無異於對寇準的折辱,脾氣剛烈的寇準更不可能接受。
倘若因探病把人活活氣死了,那他說不定就得落下個千古罵名。
身份太高的吧,則要麽跟寇準關系勢如水火,要麽唯他馬首是瞻。
趙恆越想越頭痛:這不但要防著寇準一派的人串通著騙他寇準有病,還得防著敵視寇準的一派故意騙他寇準裝病。
但身份不高不低正合適,還得跟寇準關系不友不仇、不遠不近的,朝裡還剩幾個?
趙恆很快想到了晏殊頭上。
派晏殊去的話,他倒是信得過,但以寇準那敵視南人的臭脾氣,怕是要把晏殊當做是他派去看笑話的,當場就要叫下仆攆人出門。
一時半會的,趙恆居然真想不起哪個人來。
到了夜裡,趙恆照例去東宮考校太子課業。
他特意叮囑人不得通傳,免得打擾了太子讀書,結果一走進來,卻看到一向古板正經得像當年的王旦的趙禎,竟跟個真正的孩童一般,把書籍亂七八糟地攤在桌上,卻一本不讀。
趙禎姿態隨意地坐在地上,一邊著迷地把玩著一隻……綠色的烏龜木雕,一邊擺弄著一隻用竹條編成的小船,嘴裡不時發出胡亂的驚歎。
趙恆差點沒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怎怎呼呼,沉迷其中得連他的腳步聲都沒察覺的小郎君,真是那悶葫蘆一般的小六?
等趙恆走到趙禎身後,一片陰影籠罩下來了,自娛自樂的趙禎才察覺到不妥,不由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他頓時大驚失色:“爹爹!”
被撞破的恐懼,直接嚇得趙禎面上毫無血色。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慌亂下將手裡的東西亂丟,而是愛惜地藏進了袖子裡。
他不去念書,卻一昧玩樂,肯定要被爹爹責罵了。
就在趙禎滿心害怕時,皇帝卻沒有半分要責怪他的意思,而是好奇地向他伸出了手:“袖子裡的東西,拿出來,讓我看看。”
趙禎臉色煞白。
他以為爹爹是強忍怒火,要將罪魁禍首給毀了,滿心不願意交出去。
但要他違抗爹爹的意思,他又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於是在一番內心掙扎下,他還是微微顫抖著手,把捏在手裡的那隻小巧木綠龜,給交到了趙恆手裡。
趙恆拿著研究片刻,就尋到了小機關的開啟地方。
龜殼打開後,裡頭藏著的東西,也就展露出來了。
盡管做得精致漂亮,與軍隊裡用的不同,但到底當過幾十年皇帝,趙恆還是一眼就認出來是什麽了:“是誰送了司南給你?”
趙禎囁嚅了下唇,不情不願地交代出了陸辭的名字。
趙恆卻是眼前一亮。
虧他琢磨了半天人選而不得,這不就有個最合適的在麽?
半個時辰後,昨晚才去過相府,決定起碼幾個月都不會再踏足那地方、免得惹更多麻煩的陸辭,正在家中安逸地鹹魚躺著,就毫無預兆地收到了皇帝命他前往相府、問候寇準‘病情’的旨意。
陸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莫名其妙就得了代皇帝去探病的‘殊榮’,陸辭縱內心極不情願,也無法拒命,唯有騎著馬,背後跟著載滿宮裡來的滋補藥材的一架驢車,磨磨蹭蹭地踱到了寇準的相府前。
因生了副世間罕有的俊美面容,負責守門的下仆,不費吹灰之力就認出了這位身著豔麗紅衣、更是整個人都在熠熠生輝的漂亮郎君:“陸左諭德,”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客氣道:“相公一早有言,若是您的話,需請直接進來。”
陸辭微微頷首:“有勞。”
隨陸辭前來送禮的那兩名小內侍,見寇準府上的人竟對陸辭都這般和氣,連他們也沾了光,一起備受禮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