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俊的動作。”
齊駱眼前一亮,讚道:“在你陸兄手底下歷練數年,戰場還真沒白上,單這上馬功夫,就練得比我都強了。”
“齊兄謬讚,”狄青赧然道:“小弟不敢當。”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陸辭大大方方地替狄青受了這誇讚,笑眯眯道:“齊兄就隨我一道服老罷。”
狄青:“……”
望著狄青一下從幹練轉為不安的神色,齊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一頓寒暄過後,齊駱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不敢再做耽誤。
他牽著馬步行在前,狄青雖渾身不自在,也不得不坐在馬上,由著馬兒慢吞吞地踱步。
最令狄青如坐針氈的,不是沿途百姓投來的欽羨目光,而是他的身側,還慢悠悠地跟著個戴鬥笠的陸辭。
……哪怕人聲宣沸,他也能輕易捕捉到戀人那抹清晰的輕笑聲。
狄青越是緊張,面上就越是繃得住。
撇開一身正裝、頗有氣勢的齊駱,以及難得一見的神駿駿馬不說,光是狄青那毫無表情的俊氣側臉、線條漂亮利落的身形,還有成熟穩重的氣場,便一下吸引了無數路人的目光。
製科登科,畢竟不比貢舉登科來得熱鬧隆重,不少人見到這惹眼陣仗,卻還不知是為何故,不由問起身邊人來。
待得到解惑,便是清一色的驚歎聲。
——好年輕,又好俊的郎君!
盡管無心湊這個熱鬧,卻被動靜吸引,也情不自禁地投去了豔羨目光的,還有雄心壯志地初下試場,卻得到不好消息的今科貢舉舉子。
何姓舉子沒精打采地在二樓看著,當狄青路過時,忍不住酸溜溜地說:“唉,雖說製科出身比不得進士出身亮眼,但能做個雞頭,也比沾不到鳳尾要好啊。”
要不是製科的初試放在解試的同一日,令人再佔不到兩頭同時報考的便宜,他保不準也抵不住誘惑,要去鑽一鑽空子了。
這下可好,他舍不得放棄被視作正統的貢舉,就錯過這說不定是空前放寬條件的一屆製科,真是兩頭落空,叫他心裡好生難受。
以他的才學,貢舉排不上名次,說不定碰題碰得好,製科就能名列前茅呢?
“你可歇歇罷。”旁邊那桌的林舉子聽不得這話,當即反駁道:“製科登科者,自開朝開舉以來便少得可憐,你我連解試都過不去,還想著奪製舉之魁?”
何舉子不服氣道:“誰不知曉官家仁厚,又極重視製科,說不準為打破常規,特地放寬名額,才會一口去連用六人呢?”
“看他年紀輕輕,卻有這等氣勢,定也不是凡俗之器,有著真才實學。”嚴舉子不給面子地點了點頭,讚同了前頭林舉子的話:“與其想些不切實際的空話,倒不如腳踏實地,多加溫習,以備下一個三年。”
嚴舉子這話一出,不少心思跟何舉子一樣浮動嫉妒的,都面上訕訕,點頭附和了。
何舉子遭他倆帶刺的話嘲諷一頓,心裡老大不痛快。
只是他與嚴、林舉子同鄉同院,二人成績向來好他一截,說出那番話來,他縱使反駁,也無甚底氣,只有憋著口氣,別開視線去。
就在這時,他目光掠過一故意躲在角落、自始至終頭也不抬、更不參與進那場熱鬧討論的人身上。
在認出那人後,他眼睛一下就亮了,笑著走上前去,拍了拍對方肩頭:“袁郎是何時來的?怎不打聲招呼?”
袁舉子神色不太自然地皺了皺眉,勉強說道:“見你們聊得正好,不便打擾。”
“何必這般見外?”何舉子假惺惺道:“我正好有話想問你。”
袁舉子忍耐地應了一聲,便聽何舉子好奇問道:“你不是過了閣試麽,怎卻未在過閣名錄上,尋著你名姓?”
莫名被點名不說、還戳了舊傷疤的袁舉子,再不想壓下心中不快了,豁然起身,氣衝衝地撂下這麽一句:“那自然是比起怨天尤人,我更有幾分自知之明,知曉自身才疏學淺,技不如人罷了!”
何舉子猝不及防下,就被唾沫星子噴了滿臉,難以置信地怔在原地好半天,袁舉子已憤怒地拂袖而去,他要想生氣叱罵,也來不及了。
在解試中落榜,卻抱著同何舉子一樣酸溜溜的心態舉子,其實並不在少數。
即便是在弓馬試中落得個大紅臉,親眼見證了自身與狄青差距的袁舉子,心裡其實也是憤憤不平的。
所謂堪任將帥科,篩選的自然是儒將。
既是儒將,胸中有兵數萬卷,可運籌帷幄於軍帳之中,便已足以,何必似武夫那般,非要考校那上陣殺敵的武功?
在某個街邊小攤上,一郎君正悠然自得地喝著小米粥,絲毫不被身邊熱鬧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