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覆,他不覺膩,陸辭一早發現,是既覺得哭笑不得,又嘗出幾分幼稚的甜蜜。
待他們這倆饕餮合璧,將這一桌飯菜一掃而空後,他才飲著茶,慢悠悠地戳穿了方才之事:“難道剛那滿桌子的佳肴,還不夠你下飯的麽?”
然而經過昨晚之事,狄青已不會輕易被陸辭三言兩語給逗得窘迫了。
光明正大地瞧人的事被點破,他也不覺羞窘,而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承認道:“有心中至慕之人在身畔的歡悅,又如何是珍饈比得的?”
“一宿過去,”陸辭故作訝然:“我家這小愣頭青的臉皮,倒是厚了不少。”
狄青靦腆一笑,老老實實地不辯解了。
等用過午膳後,狄青又纏著陸辭膩歪了好一陣,討要了好幾個親吻後,就重新把人抱回了榻上。
他先是在陸辭身後堆了一堆靠枕,好讓心上人能舒舒服服地半躺著,然後坐在床尾,將陸辭雙腿搭到自己身上,輕柔地按摩著。
陸辭慵懶地享受他的服侍,半睜半閉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說著話。
在將吐蕃的大致見聞講完後,陸辭睜開眼,正色道:“若此事進展順遂,那離以蕃兵為先鋒,宋兵為後盾,共討夏國叛賊之日,至多只有一年之遙。你為製舉之魁,勢必將得官家重用,可有何具體打算?”
狄青微怔,很快恢復了正經,沉吟片刻後,謹慎道:“邊軍不可輕動,若是僅為輔軍、前去小試牛刀的話,陛下首先抽調的,應是京中輦官。”
自澶淵之盟後,莫說是太宗時意圖收復燕雲十六州的魄力了,就連尋常戰事,都不願輕言,鬥志可謂冰消雪融。
而久曠無強兵,大宋養兵雖眾,卻大多是不曾見血、貪享安逸之徒;久經戰事的老兵悍將,就如曹瑋一般,大多是垂垂老矣,心有余而不足;恐怕唯有駐扎邊戎的軍隊常歷戰事,尚能禦防,卻需防備虎視眈眈的契丹與黨項,不可輕易抽調。
若遇吐蕃聯軍征討夏國,能得成果,那是意外之喜,也是個十足的下馬威;但若不成,大宋這邊顯然也不願傷了禦敵的根本,得不償失。
這麽一來,抽調京中並非必須的輦官充入禁軍,派往西線協同宗珂作戰,就成了趙禎最可能做的決定。
但——
陸辭含笑道:“要讓這群隻給達官貴人抬慣了轎子的所謂‘兵士’,前往流血破命、風沙飛揚的塞外出征,恐怕難如登天。”
狄青卻道:“無礙。”
若要論身家背景,這群養尊處優慣了的輦官,是怎麽也比不上當初的萬勝營的。
能當上輦官的,哪怕只是個荒於嬉戲的花花架子,體魄上起碼能過得去。
“不從者,軍法伺候。”狄青面無表情道:“如今我為文職,難道一群武官,還能叫我一文官給練壞了?”就算真叫文官練壞了,難道還有臉面去京裡訴苦?
聽出這話裡的騰騰殺氣,陸辭驚訝地眨了眨眼。
……狄青何時學壞了?
第三百六十章
在這場剛有過最親密接觸的愛侶閑聊一陣後,在外玩夠了的柳七、晏殊和歐陽修三人,也醉醺醺地回了陸宅。
柳七飲得最多,卻是酒量最好的,因而還能自個兒走路,也勉強還能思考。
在撇下被大醉伶仃、只能被直接送回屋去躺著的倆位同行人後,他坐在廳裡獨自發了會兒呆,一拍腦門,終於想起還得問問陸辭了。
當他推門而入時,陸辭正懶洋洋地躺在搖搖椅上,狄青則坐在書案前,原本在念著什麽。
早在柳七腳步聲還遠時,耳力過人的狄青已然捕捉到了,他默默將書卷放下,向大門方向抬眼看去:“柳兄。”
柳七睜著惺忪醉眼,軟軟地歪在門框上站了會兒,才邁著軟綿綿的步伐入了室,倒是沒忘將門順手搭上,大著舌頭道:“回、回來了。”
他轉過頭來,看到一臉佛系躺在搖搖椅上、對他連個眼神都欠奉的陸辭時,並沒太過在意。
畢竟陸辭在非公務期間,總是一副慵懶得對萬事不感興趣的樣子,這一路同行時,他可見多了。
“見攄羽貪了覺,遂、遂來問問。”
柳七磕絆著說完,覺佔久了有些頭暈,便在圓桌前落了座,就對上了狄青打量他的目光。
狄青尋思著的,是怎麽把一身充天酒氣、還明顯醉得厲害的柳兄盡快送回房裡,免得擾了公祖歇息。
卻不料,在柳七的目光與他的正對上時,先是一愕,接著就露出個滿是揶揄的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