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卻清楚,這乍一看很是無害的狼崽子昨夜裡究竟是如何死纏爛打、緊摟著自己不撒手的。
自那日徹底開了葷,嘗到肉味的狄青,就不知從何學會了絲毫不顧形象,似小狗崽似地嗚嗚蹭著他。
還趁他心軟時,猛然露出獠牙來,把他按在榻上,狠狠要了一回。
直接導致他於今早起身時,始終感到腰身酸軟乏力,連正常行走起來,都得比平時慢上幾分。
若不是看在分別在即、且這大狸奴還記得些分寸,未曾得寸進尺地非要做到盡興為止,而是淺嘗一回即休的份上……
他可就不會那麽輕易饒了對方了。
陸辭瞟了眼滿是期待地盯著自己的那匹吐蕃良駒,不著痕跡地揉了揉剛受過蹂躪的側腰,還是放棄了騎馬吹風的打算,慢吞吞地上了馬車。
把一臉詫異的柳七和晏殊擠開後,他坐到靠狄青的那一側,撩起布簾,輕而易舉地就與狄青投來的熾熱目光對上了。
他默默地與滿目戀戀不舍的狄青對視一陣,緩緩地眯起了眼。
直到馬車被車夫催動,從慢到快地開始前行時,望著情不自禁地往前踱了十數步的狄青,他忽唇角上揚,粲然一笑。
——誰讓大狸奴這般沉不住氣?
那便先不同他講,自己將向陛下請求多多爭取往吐蕃出使的機會,以便赴公差的途中,能與他頻繁再會的這樁好事了。
車軸滾動,使團的車隊很快便離開了秦州城。
陸辭自打上了馬車上後,就是懶洋洋的模樣,柳七則是興致勃勃,非拉著他講話:“攄羽不知,你雖離開秦州久矣,名頭仍舊好使得很呢!”
陸辭挑了挑眉,意外道:“哦?你何時狐假虎威去了?”
柳七心情極好,未去計較‘狐假虎威’這詞,仍樂呵呵道:“但凡是城中鋪席,隻消報上攄羽好友的身份,那些商家都爭相上前聞訊,還主動予我不小折扣哩!”
同樣沒能忍住、也在集市裡買了不少新鮮玩意兒的晏殊,聞言無聲附和地點了點頭。
陸辭嘴角微抽,默然地看著還滔滔不絕地講述著的柳七,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按他對城裡一些奸商的了解……看這群不了解當地物價、卻出手闊綽的肥羊,應該是先把原價升了一截,再打上所謂折扣的。
但看到二位友人很是滿意的模樣,他決定保持沉默,不去掃興地戳破這不知情下的快樂了。
在友人們嘰嘰喳喳的闡述聲中,被人折騰了大半宿的陸辭,卻越發覺地眼皮沉重。
沒能撐上多久,他就合上了眼,不知不覺地打起了瞌睡。
原本還想繼續跟他搭話的兩位友人,都認定他昨晚未能歇息好,於是貼心地壓低了聲音,隻偶爾交流上幾句,大多時候,都是在安安靜靜地看沿途的風景了。
令其他使官們內心哀歎的是,陸節度對他們怠惰的寬宏容忍,果真隻持續了那短短十日。
在接下來的半個月功夫中,再沒有類似在秦州的悠閑出現過了,雖不至於像還在吐蕃境時披星戴月、馬不停蹄地趕路,但最多也就在臨近的縣城裡稍微宿上一晚。
翌日一等用過早飯,就繼續出發了。
在這樣高強度的趕路下,等眾人終於看到汴京那巍峨的城牆時,都為終於到達目的地而一個個熱淚盈眶。
——終於到了!
盡管前幾天就先收到了陸辭在出發返程前,從吐蕃寄出的書信,但朝廷上下,都對具體情形極為關心。
等他們一行人優先受檢、很快進城後,沒走幾步路,就讓奉命而來的禁衛們客客氣氣地在半路‘截’住,將他們全請進宮裡去了。
這會兒早朝剛過,一行人在被領著往大內走時,一路上便與一位位剛下了朝的升朝官們擦肩而過。
在衣著光鮮亮麗,神光飽滿的這些京官們的襯托下,越發顯得風塵仆仆的一行人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唯有陸辭生得一副得天獨厚的俊俏容貌,縱使沾染了途中霜塵,也依然是好看的。
甚至還因發絲和衣裳都稍顯凌亂,無形中添了幾分與他謙謙君子的氣質反差鮮明的、不羈浪子的氣息。
除卻領頭的這個‘異類’,沐浴在眾人克制目光中的其他使節們,大多都不由自主地為此刻的儀容不整,而感到羞赧。
若非是官家實在等不及要聽具體細節,非召他們立即進宮的話,他們本身是準備一道奔赴香水堂,先滌去塵土,焚香更衣,才做下一步打算的。
不過京官們投向他們的目光,倒非取笑,而是充斥著七分慶幸,和三分兔死狐悲的憐憫。
——那西域苦寒遙遠,果真不是好去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