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發什麽怔呢?”
陸辭低低地笑了一聲,握住狄青一手,俯了身,另一手將剛剛褪下、尤帶余溫的狐狸面具扣到了狄青的面上。
下一刻,他心念一動,便隔著這張薄薄的面具,情不自禁地向那道深情至極的目光主人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嬌嬌們向織女乞求,是為得巧。而小狄郎所許的願望……”
陸辭說到這,竟也覺微赧了:“定是為了見我吧?”
第三百四十九章
這話剛出口,陸辭就看到狄青的眼神猛然一變。
不知為何,他明知對方是個不折不扣的‘雛兒’,卻直覺這一轉變極為危險。
在意識到不妥的下一瞬,陸辭便及時趕在這情竇初開、以至於下手沒輕沒重的小年輕再付諸行動前,低聲提醒道:“我……尚在孝期。”
聽到這倉促一句,狄青的眼眸倏然緊縮,方才縈繞的旖旎情愫,也一下散乾淨了。
見他如此反應,原還準備長篇大論解釋的陸辭,也當場明白過來。
——狄青,竟是早已知曉了。
陸辭不免感到些許意外,輕輕撫著小戀人難掩悲傷和黯然的臉龐,輕聲道:“你何時發覺的?”
他之前刻意瞞著狄青,既有不願宣揚自己的傷痛、惹來太多關注的原因,更多還是因著擔心少年衝動,為並非必要的一時陪伴,而做出私離職守、自毀前程的錯誤行為。
如今他喪母的傷痕已平,娘親也好,家產也罷,都有了妥善的安置,還在機緣巧合上與戀人重逢,才會想將所瞞之事和盤托出。
狄青張了張嘴,言簡意賅道:“跑遞蓋戳留下的印痕,有兩重。”
“漢臣心細如發。”陸辭微微一笑,聲線愈發溫柔:“既然你不曾惱我,也不曾尋我,想必,也明白我為何瞞住你了吧。”
狄青苦澀地抿了抿唇,半晌,方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在猜到公祖身上應是發生了什麽,才會聯合柳七,不惜大費周章地做出‘轉信’之舉時,他曾有過萬千猜測。
陸母身體欠安,亦是其中一種。
他並非沒想過要不管不顧地回去,陪在公祖身邊,與其共渡難關。
但理智上卻更加明白,公祖之所以要強忍傷痛,也將他瞞得死死的,為的便是穩住他。
他倘若為成全自己那一腔深情而私自離任,無疑會令公祖心血白費,於他日後仕途,也無異於自掘墳墓了。
在想通其中關竅後,狄青一時痛徹心扉,心底一片茫然。
他寒窗苦讀多年,亦為考取何科而費盡心思,最後終於謀得一些起色了,為的不正是不拖累公祖,能長長久久地伴其身側,甚至予以助力麽?
事到如今,卻因這功名所帶來的‘前程’牽絆,令他不能順應心意,直奔戀人處去。
而只能天各一方,盼其安好,自身無力施為。
若他尚是一介白衣,便無需擔心職守之事,而可即刻趕回公祖身邊。
甚至打一開始,公祖都不必苦心去瞞著他了。
想歸這麽想,在最灰暗的那段煎熬過去後,狄青便未去鑽那牛角尖。
他一邊盤算著自己離休沐尚余幾日,屆時又要去何處尋公祖,一邊若無其事地安慰著同樣擔憂無比的朱說。
卻不料在這節骨眼上,公祖竟是‘從天而降’,讓他被歡喜衝昏了頭腦,將之前的這番打算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狄青不安地摟住陸辭腰身,令公祖側坐在他身前,二人親昵地緊緊相貼,湊在耳邊說話,那溫熱的氣息暖著耳廓,他才能稍稍安心。
他斷斷續續地,將自己這些天裡的想法給說了。
陸辭失笑道:“你莫要多想。莫說是你,柳兄他們要送別時,我都不肯讓他們來,又怎與你官職‘低微’,‘身不由己’有關?娘親當時病重體弱,原本就不適合人多打擾,我方拒了親友陪伴,孤身啟程。而那最後數月裡,有我陪在身邊,不說令她心願圓滿,起碼不曾留下過多遺憾了。”
聽著陸辭寬撫,狄青既是羞愧,又是苦澀,還不知該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