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近一年功夫,陸辭已然能心平氣和地回憶與陸母相伴的那最後一段時光了。
在憶起與回光返照的娘親說的最後一段話時,陸辭眼裡微微酸澀,唇角卻輕輕勾起一抹笑來:“況且,娘親走時之所以能徹底安心,其實還有你的一份功勞在。”
狄青:“?!”
旋即,陸辭就將自己當時主動將‘身邊已有可心人相伴’、朝彌留中的娘親和盤托出之事,給對此始料未及的狄青仔細講了一遍。
“雖未來得及將你的具體名姓告予娘親,但你的身份,也算是在娘親那過了明路的。”陸辭說到這,輕笑著吻了吻神色愣愣的狄青側頰,理所當然道:“所以狄小夫郎,看來你別無選擇,只能陪我守完這剩下兩年孝了。”
狄青緊緊咬住下唇,握住陸辭的手,一雙烏亮的眼睛似有水光泛動。
“好。”
他嘴唇翕動數下,念頭百轉千回,最後隻沙啞地答了一句簡單的‘好’。
其他未說出口的話,就同那澄澈見底的眼底所盛的萬千愛意一起,被陸辭盡收眼底了。
——真要命。
陸辭心想,他竟然有被個以現代人的眼光看來、不過是剛剛成年的毛頭小子,給誘惑住的一天。
若讓娘親泉下有知,興許是不會太滿意這個‘兒媳婦’的,但對自己認定的小戀人,他卻是再滿足不過的了。
也不能怪他。
他見多了逢場作戲,爾虞我詐,唯獨沒見過的……
是狄青這種唇笨嘴拙,一句話不說,卻會默默捧出一顆真心,安安靜靜守護在他身旁的人。
在一番交心後,因身處孝期,哪怕正逢佳節,除最初的那個親吻外,二人也未有更多‘出格’的親昵舉動。
他們同床共枕了一宿,前半夜是在被子底下牽著手,側著面朝彼此,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熄燈後屋內一片漆黑,哪怕將眼睜著,又離得如此之近,也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輪廓。
但這樣的親昵,不但讓狄青感到萬般甜蜜,就連從未如此‘純情’過的陸辭,初做時雖覺得別扭,後來感到幾分莫名心安。
後半夜,則隨著陸辭難耐疲憊,不知不覺地落入夢鄉,狄青盯著他面龐看了許久,直到天光微亮了,才戀戀不舍地閉上了眼。
再次醒來,竟已是晌午時分。
使團在秦州雖只是稍作停留,但以修整為名,多留個一兩日,也不會有人起疑心。
這秦州城正熱鬧著,又比之前停駐最久的渭州城要繁榮不止凡幾,能在城裡多轉悠一陣,使團裡其他人也是求之不得。
陸辭懶洋洋地睜眼時,正對上的就是一雙充滿期待的晶亮眼眸。
——年輕人,就是活力充沛。
他心裡這般感歎著,眼睛還有些難以適應透入房裡來的光線,微眯著眼,明知故問道:“怎不早起練武,倒是陪我賴這了?”
“舍不得。”
狄青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絲毫不覺‘羞恥’:“水已備好,我這就給攄羽端來,好作洗漱。”
說完,他一個利落起身,就翻下了床,赤著足將不知何時起放在屏風後、尚且冒著一絲白氣的熱湯和牙刷給取來了。
陸辭還有些犯困,索性狄青在身邊,就理直氣壯地由他伺候著喂了口加了少許鹽的茶水,困頓地含著時,又由小狸奴殷勤地伺候著更衣、梳頭……
難得見總從容優雅的心上人露出這慵懶嬌氣之態,狄青簡直心花怒放,歡喜到了骨子裡,伺候時也更加精心。
待陸辭整個人清醒過來,一身上下也已打理得乾淨整潔,竟是絲毫不比伺候他多年的侍從差。
“老實交代,”陸辭一挑眉,盯著還等他表揚似的狄青,故意問道:“是不是在誰身上練過?”
狄青怔住,半晌才回了個困惑的單音:“練?”
這還需練麽?
他早年與公祖同榻而眠多回,且戀慕對方已久,自會對一些個旁人不甚在意的小細節尤為上心,記得牢固。
見陸辭還笑吟吟地等他答覆,顯是在逗他玩,反應過來的狄青抿唇笑笑,並不言語,卻悄悄地湊近前去。
“一臉呆樣,倒是挺會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