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世衡唯恐陸辭過陣子就要反悔,幾是火急火燎地做好了準備,便急匆匆地回來複命。
陸辭這時也已說服了原先頗為擔憂的尹洙,未曾失言,而是當場讓將官給他清點了三千精銳,除了兵械外,還臨時從城中百姓出征用了一批掘井用具,一道帶去。
種世衡片刻都不願多等,當晚就領著這三千兵士,雄赳赳氣昂昂地趕向寬州廢城。
當在此地不住遊蕩,與追擊他的夏軍玩著捉迷藏的戲法的狄青,忽然察覺出這麽一支詭異‘援兵’時,起初還有些摸不著頭腦。
若真是增援,何故不派人同他們接觸,共同商議進計?
就在狄青準備重新派出兵士偵查,探聽這群人的真偽時,種世衡已選好地址,果斷命人開挖了。
這下,狄青瞬間明白了他們的來意。
他當機立斷,即刻改變行軍路線,好將還在追擊他們的夏軍引到別處去,掩護這支宋軍。
因一個個身強力壯的兵士都肯聽從號令,又帶上了合適的工具,再是靠著從當初僅用十日建就一城的范仲淹處取來的寶貴經驗……種世衡僅用了五天時間,就把城牆給大體砌出來了。
接下來,他用了兩天功夫,蓋好了簡陋卻足夠住人的營房,便命人擇地掘井。
土地堅實無比,縱有利器在手,在連著挖上三天后,哪怕是輪流換班的挖法,還是讓全部兵士們都累得筋疲力盡。
越挖越深,眼看都已挖到了一百五十尺、那前朝人從未挖到過的深度,仍然只見堅硬的岩石。
還要往下挖的話,到底哪天才是個頭啊!
眼看士卒們雖未曾偷懶,但士氣上還是遭受了嚴重打擊,種世衡面上卻未有絲毫慌亂和動搖。
要是百姓住宅,費這麽大功夫都挖不出水,當然不如作罷,哪怕從挑夫處購置從城外河裡挑來的生活用水,都比這要省事省力又省錢的多。
但這作為他的首回軍事行動,是只能成、不能敗的。
種世衡始終堅信,只要再往下挖,最終一定能夠出水。
只是這根弦一直緊繃著,於士氣戰力都極為不利。
種世衡當天下令,讓士兵們停下手頭作業,全進營房休息一天,先養足精神。
而他自己卻未閑著,而是領著一小隊人馬,四處尋訪居於附近的零散村落,召集其中青壯了。
到夜幕籠罩,他回歸這所已有模有樣、具備一定抵禦外敵能力的城池時,身後竟已跟了八百多名臨時征集來的羌族民夫。
這些羌人,純粹是被吹得天花亂墜的種世衡所‘誘’,成了重賞之下的勇夫。
顯然,在這最艱難的時刻,為早日看見那一縷曙光,種世衡是真正豁出去了——畢竟與他的身家性命相比,身外那些黃白之物,當然是無關緊要的。
種家好歹出過一位靠哄騙先帝、欺瞞世人而謀得大筆財富的‘隱士’叔父種放,作為種家最出息的小輩,種世衡手頭歷來頗為闊綽,更能輕易擺出一副財大氣粗的紈絝派頭。
他靠一嘴才學來不久的破羌話,把這些沒念過書、好騙的很的老實民夫全拐來後,倒也未曾失言,甚至一視同仁,為了激勵士氣,對已是情緒低落的將士們許下同樣的承諾。
——接著挖。不管見不見水,只要每挖出一畚箕的碎石,都賞一百錢!
哪怕在寸土寸金的汴京裡,一百錢的進項,都足夠一戶貧民應付一天的開銷了,更何況是在這相對窮苦得多的延州,絕對稱得上是令人心動的重賞。
若肯使出全力,每人每天至少能砸出三畚箕的碎石,那可不就能有三百錢了麽!
所有人聽了種世衡的話後,都雙目放光,激動不已。
對於這位將軍會否說話不算數、事後賴帳這點,他們可沒擔心過——沒聽種將軍都說了,背後為他做擔保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名揚天下、連這荒邊羌寨都聽過名姓的陸辭相公麽!
陸相公向來以信服人,又如何會言而無信?
再堅硬的岩石,也敵不過人們求財的強烈心願。
隨著那代表金錢的一擔擔碎石被人們爭先恐後地抬出,隱匿於重重岩石下的泉水,終於在三日之後,初次從地底噴湧出來。
正挖得起勁、卻猝不及防下被飛迸的清流濺了一臉,那羌人不由發起了愣。
而一直在上頭監看的種世衡,則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人。
他瞬間丟了這些天硬裝出來的沉著冷靜,當場像瘋子一般又蹦又跳。
——他娘的,這水終於被挖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幾天后,收到天價帳單的陸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