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他在打聽了官衙所在處後,並未急著前去,而是先在大街上逛了幾圈,看了會兒民生百態後,才滿足地尋香水堂了。
他一路行來,此時風塵仆仆,一身臭汗,著實不該以這樣的面目,去見上官。
如此盤算著,包拯便留意起周邊商鋪,看是否有香水堂在其中。
然而,當他目光無意間掠過一處茶館的二樓時,猛然定住了。
那不正是——
望著那張與記憶中的驚鴻一瞥相吻合,熟悉的側臉後,包拯眼前倏然一亮,如此脫口而出。
“雷恩公!”
第二百三十七章
與陸辭一同出現在茶樓的,不是別人,正是狄青。
因記得今日是狄青生辰,陸辭特意將休沐留在了這天,旋即將人從兵營裡領出來,兩人一道在集市上逛逛,吃頓好的,權作簡單的慶祝了。
最叫狄青期待的,卻不是一頓饕餮盛宴,而是夜裡的環節:每逢生辰,公祖便會主動提出與他秉燭夜談。二人躺在一張床上,親密地挨著,輕松隨意地說說小話……
狄青正偷摸著幻想夜裡情形,忽就被門外走廊上傳來的一陣凌亂腳步聲給喚回了神。
他豎著耳朵聽了一陣,便發覺那腳步聲雖是止住了,取而代之的,則成了人聲的喧鬧。
破壞了此地的清幽雅靜,好不煞風景。
原小酌著的陸辭微微蹙眉:“外頭莫不是有人鬧事?”
狄青毫不猶豫地起身:“還請公祖稍後片刻,我這便去問問。”
陸辭張了張口,到底沒將也要一同去看的話說出來,隻微微笑著點點頭,繼續悠然小酌了。
自己精心養的小崽子不僅長得越發高大,經兵營磨礪後,更顯威武,氣勢也跟著見長許多……陸辭自是最欣慰的。
既是狄青的心意,自己便安心坐著吧。
狄青渾然不知自己正沐浴在公祖飽含欣慰的目光中,對於這位專挑在他與公祖難得一聚的包廂前吵鬧、壞他與公祖寶貴的相處時間的罪魁禍首,他面上不顯,心裡卻是殺氣騰騰的。
待推開門,循聲尋去後,狄青赫然看到,鬧事的人並非是想象中的紈絝或混混,而是一名雖塵霜滿面、神色略有憔悴,卻面容清俊,一身正氣的書生。
狄青走上前去,沉聲詢道:“怎麽回事?”
起初死活沒攔下這一鐵了心往樓上闖的不速之客、以至於現在無比被動的茶館夥計,都要惱極了。
尤其在看到館中罕能接待到的陸秦州這一貴客,果真受這一不講理的死腦筋擾了清靜後,面對陸秦州視若親弟的這位義弟的質詢,更不可能為其遮掩。
“實在對不住,”他苦著臉,不住哈腰:“這位客官硬稱他有位姓雷的恩公,就在這包廂裡,竟非要闖來見禮!我好說歹說,他也不肯聽,加上他寧失禮也要硬闖,我一時間沒能攔住,就……”
包拯一臉慚愧,誠懇道:“實在對不住。只是我與雷恩公僅有過一面之緣,既不知他身份,也不知他住處,饒是再想回報,也無門路可走。方才在街上猛然望見,一時間情難自抑,又怕他再走遠了,才不慎失禮於前,著實對不住。”
狄青皺了皺眉,看向略顯狼狽的這位文士:“你那位恩人,當真姓雷?”
包拯極為篤定地點了點頭。
狄青看向皺著張臉的夥計:“這層包廂的客人中,可有哪位姓雷?”
“我敢指天發誓,絕對沒有!”夥計急了:“正午來包廂的客人並不算多,我正巧都認得。要真有這麽位雷姓客官在,我也願成全你報恩的美事,又哪兒會刻意瞞騙你?”
分辨出夥計的話不似作偽後,狄青追問:“那不久前離店的客人之中,可有姓雷的?”
這次不等夥計開口,包拯已肯定道:“實不相瞞,當在下在街上望見恩公時,即刻直奔這茶樓來了,不曾有片刻耽擱。若恩公恰在那時離開,在下亦在他必經之路上,絕不會擦肩而過。”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狄青眉頭越擰越緊,也沒有頭緒了。
包拯歉然道:“貿然闖入,的確是在下的過失。只是在下尋覓雷恩公久矣,如今終於見著希望,著實不願就此離開。不知可否容在下留在大堂,等恩公出來後,至少能前去稍作問候?”
見他終於不再是一副要挨個包廂敲門的急切莽撞樣,夥計也松了口氣,態度和緩下來:“這好說,我這便去問掌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