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聽完那長長的封賞名冊後,眼見著塵埃落定,在場人心裡都不約而同地湧現出同一個疑惑來。
……陸辭何在?
怎在這最關鍵的時候,卻徹底不見最受官家看重的那位陸三元了?
哪怕不靠這場太子繼位的東風,單憑這幾年來亮眼的戰績和政績相加,也足夠回京,官複原職了。
官家雖看似信重陸辭吧,卻愣是將人留在那隨時再起狼煙的苦寒之地,硬心腸得兩年多過去了,都不曾召回。
也是耐人尋味。
要不是當初秦州遇襲、戰況告急時,還是太子的官家那副作不得偽的心急如焚、火速調兵的模樣仍歷歷在目,他們怕都忍不住懷疑,這寵愛完全當不得真了。
在眾人心思各異時,對陸辭要麽看重、要麽交好的寇準、晏殊和王曾等人,在默然蹙了蹙眉後,紛紛抬眼,看向趙禎。
新帝端坐於珠簾之後,面龐若隱若現,卻不難看出面色平靜如水,毫無波瀾。
但在微抿的唇角,那抹輕輕上揚的弧度,卻與陸辭有著驚人的相似,
因此,這幾位牽掛陸辭的人心念微動,略有所悟後,一同選擇了暫且保持緘默——信任陛下自有更妥當的安排。
要讓趙禎知道,寇準等人方才心裡晃過的那份打抱不平和擔憂的話,鐵定要深感冤枉。
皇天后土,實所共鑒。
這天底下最盼著小夫子回京的人,怕是除了被留在京中的那‘四友’中的柳朱二友外,就是他了。
偏偏誰也不會想到的是,在別人眼裡是個避之唯恐不及的晦暗去處的秦州,卻值得讓陸辭三番四次地推脫掉他的三催四請,儼然要在那不呆夠三年資滿不挪坑的堅定架勢。
拗不過小夫子,趙禎只有鬱悶地先背上這口不恩榮最親近的臣子的‘黑鍋’,再繼續努力:雷打不動地每月一封信寄去,連同禦膳房特製的一些好存放的小食做‘餌’,走郵送到秦州去。
然後就眼巴巴地盼著,看哪天是否能將這條樂不思蜀的大魚釣回來了。
這天下朝後,剛將新的信寫好,封上,趙禎就準備起身,去親自詢問關於先帝治喪下葬的事宜進展。
卻在半路上,就被李太后的內侍給叫了去。
趙禎雖不解,仍是毫不猶豫地跟著去了。
——若說這宮中還有對皇帝那稱得上在中規中矩中偏慷慨優厚的封賞,真覺不妥的,必當數一個李太后了。
盡管在趙禎的努力下,母子得以相認,但因長年以來一直被劉娥勒令不得靠近趙禎,現一下子真相大白,反倒讓李太后心裡多了幾分近親情怯,也有了幾分無所適從。
更何況趙禎年歲雖說不大,卻也不小,更因從小通讀經史子集,早過了最孺慕的時候。她再有心親近,也難免顯得太過刻意。
“娘娘。”
趙禎進到殿中,溫聲喚回了李太后剛跑丟幾分的神。
李太后忙道:“你來了。”
趙禎頷首。
在詢問李太后著急請他來、究竟是為何事後,趙禎不免有些無奈。
原來李太后自知出身低微,又受劉娥壓製多年,慣了謹小慎微,唯一做過的膽大事,就是在祈福燈上悄悄寫上自己骨肉的名字,再偷偷為其祈福了。
現乍然掌權,她著實不知如何是好,實在想將這燙手山芋般的權柄還給皇帝,好讓官家另外交予可信之人。
但目前的后宮,除了生母之外,趙禎哪兒還尋得出可信的人呢?
趙禎隻得好生安撫她一陣,她才漸漸擺脫了六神無主的狀態,懷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願意努力一把。
又知不好耽誤了皇帝兒的正事,她既羞又慚,趕忙將人送出門去了。
只在分別之前,鄭重叮囑趙禎待春三月,就趕緊選些女子入宮,充盈後庭,也好讓她盡早還權。
趙禎嘴上應得好好的,心裡卻是興趣缺缺。
在尋常元年裡,他可多的是更重要的事要做,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兩個使,又哪兒有功夫可浪費在男女情長上呢?
而且,趙禎心忖,在見慣了小夫子這個耀眼奪目、又學富五車、八面玲瓏的俊俏人後,等閑女子,根本不可能入得了他眼了。
——他不想成婚,都怪小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