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宗諒:“……”
宅子大了不起啊!
事實證明,的確很了不起——陸辭後院空空,下仆也不曾多請,仍是最初赴京趕考時雇的那幾人,加上廚娘一名,偌大宅院很是寬敞,連只是偶爾才回來住上幾日的狄青,也擁有被人精心清掃得一塵不染的一間房。
現在不過是多安置個朱說,自是輕而易舉。
讓下仆扛著朱說的行囊,將人領走後,滕宗諒挑了挑眉,用手肘捅了捅陸辭:“你讓朱弟在你那租賃的宅子裡住著,就不愁你升任得比他早些,很快就被調離秦州了?”
陸辭微微一笑,答非所問道:“你那消息渠道,可有些落後了。”
滕宗諒一愣:“這話從何說起?”
陸辭輕描淡寫道:“自月初起,我便簽了新契,將那宅邸買下了。”
他升任節度使後,得到的頭份豐厚俸祿,除了被拿去請客的那部分外,剩下的連同他手頭的一些積蓄一起,足夠將原只是租賃的房舍給買下來了。
滕宗諒已是一臉麻木。
不僅宅子大了不得,俸祿高的……更是可以為所欲為。
陸辭被滕宗諒這副怪模樣給逗樂了,主動解釋道:“待我們三都離任後,我有意將那宅邸捐出,予州官修建州學之用。”
等到了他被調任的時候,戰局定然也已塵埃落定了,與其留著宅子在此地生灰,還得派人打理,倒不如直接捐出,算是為他一直想辦而辦不得的州學出一把力。
在他看來,這豐厚的俸祿,應有不少源於稅賦的部分。而稅賦本身,不正是取於百姓麽。
陸辭笑道:“這也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吧?”
聽陸辭如此打算,滕宗諒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大約猜出友人回如何感慨,陸辭不願受那別扭勁兒,便乾脆地轉移了話題,隨口就道:“待捐出宅邸之時,我願請滕兄作文一片,為碑文立於學前,不知滕兄意下如何?”
出乎陸辭意料的是,滕宗諒卻立馬搖頭了:“我不過是名列五甲的同進士出身,怎有那厚顏為三元作碑文?若辭弟真不願自作一篇,而論文采,我願薦朱弟。”
不等陸辭再開口,被勾起憧憬的滕宗諒已喋喋不休地補充道:“待朱弟寫好作文,我雖無大才,一手字倒勉強算可,若辭弟不嫌,屆時我願獻醜,抄錄朱弟文章,供工匠銘刻。至於余下那些,尤其諸堂所需詩賦,柳兄定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了……”
他越說越是興致勃勃,讓陸辭想插話未能插進去,只有無奈地一直點頭附和了。
而迅速收拾好心情的張亢,也由陸辭事前安排好的人領著,片刻都不願耽誤地立即就往城郊,那有秦州兵所駐扎的營房去了。
當之前被北邊的寬闊城牆所遮掩、並未叫他所目睹的連綿堡寨映入眼簾時,張亢不由一怔。
他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麽,下一刻便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腳步也不知不覺地停了。
“張如京使?”行在前頭那人見他愣愣站著,面朝堡寨方向,不由訝然詢道:“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無、無事。”
張亢含混應過。
饒是他自詡是個厚臉皮,此時此刻,也忍不住感到面上陣陣發燙,滾化火燒一般。
難怪陸節度使提醒他先在周遭轉轉,熟悉熟悉邊防事務,再制定具體計策呢。
一想到自己在來之前,還鄭重其事地列在策略頭位那條多修堡寨的提議……
實在是太羞恥了!
張亢赧然地輕咳一聲。
第二百五十六章
接受陸辭美意,歇在友人宅邸的朱說,卻未忙著歇息。
他先將行囊做了簡單整理,旋即就對自己這間房屋內的精致陳設產生了興趣,慢慢悠悠地打量一圈,直到見熱湯已經備好,才想起還需焚香沐浴。
待他恢復一身清爽,心情亦是好到了極致,再望向窗外風景,一片街市繁鬧,人頭攢動,儼然繁盛景象,不輸沿途路過的大小州城。
他定定地望了許久,忽有感而發,親自研磨鋪紙,便是一篇洋洋灑灑的《秦州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