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莞爾:“曹將軍太高估我了,我豈有那般神通廣大?”
不等曹瑋再開口,他索性簡單解釋一通:“不過是常理推測罷了。說到底,曹將軍鎮守秦州多時,距調任僅過去數月,又曾憑老練兵法,建下赫赫戰功……現邊疆有難,曹將軍想必是馳援的首要人選。”
——這還不叫算到了?
曹瑋臉皮一抽。
若此時主持朝堂的,還是心思難測的趙恆,陸辭還不敢這般篤定。
但既是他教了那麽久的小太子,他就不必擔心,朝堂會做出其他無異於腦子進水的離奇選擇了。
不過,他被狄青忽然揭示的‘真身份’所震,以至於險些忘了自己所做的這手準備,才被‘姍姍來遲’的援軍給小驚一跳。
曹瑋無可奈何道:“你還不是吃準了我會應承麽?”
陸辭笑眯眯道:“幸有曹將軍義薄雲天,精忠為國,赤膽忠肝……”
他眼也不眨地拋下一籮筐好話,生生砸得曹瑋牙根酸爽,末了道:“定不願養虎為患,縱敵為害。”
不管曹瑋給出的答案為何,他都會想方設法說服對方,直到答應為止。
他雖未將真實想法道出,曹瑋卻或多或少地猜到了。
看著這笑容溫和、俊俏秀朗的郎君,曹瑋渾身一激靈,明智地選擇不再提此事。
只是在茶余飯後,他卻忍不住仔細反覆回想,自己究竟有沒有惹過陸辭。
……青天可鑒,他隻想盡快了解此地事宜,回京養老。
陸辭正忙籌備征討周邊部族的事宜時,遠在汴京之中,也沒少人惦記著他。
夜深,曹利用應約至丁謂相府,很快被應入書房。
丁謂屏退左右,神容冷峻,忽歎了一聲:“坐吧。”
曹利用亦是心事重重,胡亂一點頭,便依言坐下了。
從官家先後向陸辭、劉娥、甚至丁為發難起,朝中局勢就徹底陷入了混亂不明。
丁謂靠敏銳嗅覺和靈活應對,勉強保住末相位置,不至於似寇準那般,一落就到樞密副使。
但隨著官家徹底病倒,無力再起,太子再任監國職務起,朝局就迅速朝著他們最不希望的方向,趨於明朗了。
盡管太子礙於孝道,暫還不曾動過官家最後一次發難的貶謫中的官階職務,可明眼人都能瞧出,優勢已徹底朝著李迪和寇準的方向傾倒了。
不等他們商量出應對之策,本該因被打發到荒涼的秦州而銷聲匿跡的陸辭,竟就在一夕之間折騰出這麽一出來,更讓寇準一方揚眉吐氣,如虎添翼。
曹利用咬牙道:“殿下年歲尚小,極重情誼,素喜陸辭……若真讓陸辭回京,日後不堪設想!”
他身為樞密使,得太子單獨召見問策的次數,卻遠遠不及區區副使的寇準。
每回看著寇準得意洋洋離去的背影,他便想著,這一幕被群臣看在眼中,不都成了撕下自己臉皮的奇恥大辱麽?
燭火明滅不定,丁謂面色沉沉。
他未曾在意曹利用口吻中的咬牙切齒,隻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
少頃,他忽一笑,淡淡道:“他既有這揮斥方遒的領兵將才,我等何不順水推舟?”
不管陸辭是真天生將才,還是用人得當,甚至單純是運氣好,瞎貓撞見了死耗子……
與其冒著觸怒太子的風險,往正光輝燦爛的陸辭身上潑髒水,倒不如順其心意,將人長長久久地留在‘領兵打仗’的武職上。
文轉武資,所需不過太子一句話罷了。
曹利用眼前一亮。
他瞬間會意,笑著附和:“還是相公所想周到。他既這般出息,你我何苦做這惡人,阻他升遷?倒不如叫他如意了。”
太子再愛重陸辭,也只能看到在扎實戰功的情況下,武資升遷較文官要快的好處。
卻不可能知曉,正經進士、尤其清貴館閣出身的文臣,對轉武資之事,有多避之唯恐不及。
丁謂輕輕頷首。